或者再想遠一點,地方上造反起義的叛軍首領?成功推翻了大魏之後,他們能打退遼人麼?好像也不太現實,怕是遼人比他們還先打進京城,而且他們連基本的治政經驗都沒有。
那麼,顧懷?
趙軒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了一下,然後卻詭異地平靜了下來,看向了書案上那一堆被沐恩選出來的、彈劾顧懷的奏折。
如果是顧懷,擁有了最高權力的顧懷,他會做些什麼?
他能不能做到那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想不出答案。
趙軒放下手裡的筆,看向那一堆奏折,突然問道:“朝中大臣,有人說顧懷專橫跋扈,急功近利,也有人說他是難得的忠臣良將,股肱之臣,你覺得他是哪一種?”
在一旁侍立的沐恩被問得一愣,完全猜不透陛下怎麼莫名其妙問起了這個。
“靖北伯爺立下那麼多大功,對陛下又忠心耿耿,自然是忠臣良將...”
他頓了頓,恭敬垂著的臉上瞳孔突然放大,他突然想到陛下看向那些奏折的那一眼。
沐恩口風微轉:“...不過靖北伯爺到底是太過年輕,又位高權重,深得陛下信任,朝中大臣們有所警惕,也是應當的,畢竟靖北伯爺如今在河北開府,聽說地方上建了許多生祠,怕是隻知靖北伯爺而不知陛下...”
趙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和他們一樣,覺得顧懷如果有反心,就會割據河北?”
“奴才不敢,”沐恩連忙跪了下去,“奴才豈敢妄加揣度?”
趙軒靜靜地看著他,平靜說道:“召錦衣衛指揮使蕭平入宮,朕倒要看看,這些話最早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
“是。”
“還有,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不然朕不介意讓另外一個人來理折子。”
跪在地上的沐恩滿頭大汗,那身大紅的宦官服似乎都要被汗水浸透:“是。”
“擺駕禦極殿,該開午朝了,北境戰事將起,雖然京城做不了什麼,但也要儘早做些準備。”
沐恩如蒙大赦地站起身,恭敬地一甩拂塵走在前方引路,趙軒走出禦書房,抬頭看了一眼蔚藍的天空。
他的臉上湧現出一股不自然的紅潤,然後輕輕咳了起來,隨後咳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重,甚至讓他踉蹌兩步扶住了回廊上的欄杆。
咳聲回蕩開來,趙軒用手巾捂住嘴唇,隻感覺胸口的心臟仿佛都要順著咽喉咳出來。
過了許久,他才好了一些,喘勻氣息直起身子,他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去叫禦醫。
他走過一個轉角,清風拂過他還帶著紅暈的、英武的臉龐,他的視線落到了手中的手巾上,沉默片刻後,將它收進了袖子。
那上麵的一抹嫣紅,映得廊外的春景越發青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