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正酣的戰場上,出現了一隊重騎兵。
他們選擇的進攻路線不是兩翼,而是正麵的浮橋,在步卒攻破黃河邊上的防線並控製浮橋後,很快就有被追殺得四處逃亡的魏軍士卒看到了那些披著厚重鎧甲的怪物。
最高大的馬,最高大的人,最為猙獰的武器,他們在黃河北岸完成了集結,然後沿著浮橋發起了衝鋒。
那些還在黃河邊上廝殺的兩軍士卒都意識到了什麼,他們看了過去,然後仿佛看到黃河分出了一條黑色的、洶湧的支流。
成建製的一千重騎兵摧枯拉朽般衝破還在拉鋸的防線,沒有人能在他們的馬蹄之前停留,那些壕溝路障對於他們來說仿若無物,妄圖阻攔的人甚至會化為空氣中的血霧,連成一片迷蒙。
遼國立國兩百餘年來最為強大的戰爭武器毫無保留地出現在了魏人的麵前。
他們在原本可能需要鏖戰許久才能推開的防線上撕開一道猙獰的缺口,然後沿著那道缺口一往無前,像一把利刃捅進了在灘塗上糾纏廝殺的魏軍步卒大陣。
“來了。”
顧懷說。
他看起來並不驚訝,以騎兵起家的遼人怎麼可能沒有一支成建製的重騎兵?當初在京城戰場他都能想到用披著全身馬鎧的重騎兵來突破還很落後的火槍陣地,遼人怎麼可能想不到?
但他在真定沒有看到,所以他以為遼人沒有想到,但如今卻在河間之戰的戰場上看到了。
這隻能說明這種重騎兵對於遼人來說也是極為珍貴的,而現在就是該他們出現的時候。
如果站在高空望去,南岸被不斷改道的黃河衝刷出來的灘塗上,一望無際的魏軍步卒結成了大陣,外圍是不曾停下不斷巡弋交戰的騎兵,偶爾大陣會裂開縫隙,讓那些騎兵衝入,然後被人海和火槍的響聲淹沒,步卒大陣的另一端有無數的遼人跨越黃河而來,像是一條黑蛇試圖衝過那些阻礙徹底吞掉眼前的寶珠。
原本還應該拉鋸更久的,原本還應該用無數人命來將這一場廝殺推向高潮,但現在這條黑蛇長出了尖牙。
有人麵色大變,看向那匹白馬上的顧懷:“大帥,他們是衝著火槍來的!”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語,那些越過防線的重騎兵一頭紮入了步卒大陣,所帶來的殺傷要比之前那些從兩翼突入的騎兵高上不知道多少,而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沒有掩飾過,衝鋒的路線儘頭便是那些被保護在最中央的火槍陣地。
就算沒有親眼看到,顧懷也能想象出那一幕,麵對這種隻為了廝殺和踐踏而產生的兵種,那些連戰馬都沒有的步卒會瘋狂地調轉槍口,裝填子彈,徒勞地開槍,圓潤的子彈落在那些精心打造千錘百煉的鎧甲上,迸發出劇烈的火光,卻沒辦法再像之前那樣衝破下麵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