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進了議政殿,除了有事務在身的幾位尚書,其他重臣都已經到了,這些時日天天開午朝,眾人也都習慣了這種議事的鬆散氛圍,所以見到楊溥進來,到了的幾人也隻是微微點頭致意,等到楊溥在一處坐下,剛剛斷掉的低聲議論便又再次響起。
又過了片刻,珠簾輕響,年輕的魏皇走了進來,他的臉上同樣寫滿了疲憊,微微擺手示意眾人不用多禮,喝了口茶緩解了批改大量奏折的疲勞後,見到臉上都掛著喜色的諸位重臣,他也輕輕笑了起來。
今日的午朝應該不會再有其他政務需要議論了,河間被收複,河北再次成為完整疆土的消息,已經足夠所有人高興上很長一段時間。
兵部尚書主動起身,再次念起了戰報,比起之前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的簡略版本,現在念出來的要詳細得多,幾個真正意義上執掌著這個帝國的人安靜地聽著,想象著那條黃河支流的兩岸,爆發的那場慘烈至極的廝殺,饒是他們沒有親眼看到,而且已經知道了結果,也不由微微放慢了呼吸。
“...四月二十七,魏軍收複河間,萬餘遼人突圍成功,返回了邊境,靖北伯傳令繼續北上作戰,後麵雖然還會有零星的戰鬥,但防線推到容城、歸信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這是靖北伯奏章的原話。”
兵部尚書收起戰報,輕歎道:“將士們不容易。”
“是啊,多少年了?這等大戰換作以往,隻會有魏人慘敗這種結局,我實在沒有想到,有一天這樣的局勢會徹底反過來...幾萬遼人儘殉黃河,那個場麵一定很壯觀。”內閣次輔李仁開口。
兵部尚書微微搖頭:“還是不要太樂觀,這一戰是不可複製的,要想有穩當贏過遼人的資本,還需要時間。”
“無論如何,經此一戰,邊境的心腹大患總算是解決了,”李仁微微點頭,“後方可以緩一緩。”
“但必要的輸送還是得有的,河間地域幾乎成了白地,又耽誤了春耕,如果不想生亂,接下來壓力還是很大,”坐在上首的魏皇搖頭道,“加快恢複漕運的速度,河北太過缺糧,走陸路損耗太大。”
戶部尚書點頭應下,隨即又問道:“靖北伯上書請求遷民入河東,眼下也隻有京東東路那邊能想想辦法,可遷多了難免影響地方,遷少了又不能緩解河東局勢,是不是應該讓百官共議此事?”
話音落下,眾人都麵露難色,這個時代人是一切的根本,大量遷徙百姓很有可能會引起一連串的不好反應,必須得慎之又慎,一般的封疆大吏根本不敢開這個口,可河東已經被打成了那個鬼樣子,那裡又直麵遼人,不遷民過去怎麼發展得起來?
其實顧懷估計也想不到,這件事他也就是隨口一提,畢竟大量遷民是會動搖根基的,不過也就是為了被拒絕後在其他方麵好開口而已,卻這麼引起天子和重臣的重視,隻能說他還是低估了穩定的河北對於朝廷的吸引力。
眾人各執己見,議論了許久也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趙軒歎了口氣,說道:“這件事...朕給顧懷寫封密旨,就不拿在朝堂上說了,錢糧擠一擠還是能往河北運一些,人隻能靠他自己想辦法了。”
幾位重臣同時鬆了口氣,緊接著又議論起其他關於河北的後續事宜,幾乎已經是在竭儘全力解決河北的困難,雖然後方現在也是個四處漏風的破房子,但也是想儘辦法來給河北提供一些便利,跟自己不過了也要讓顧懷過好一點差不太多。
等到種種舉措暫時敲定,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時辰,宦官們換上茶,幾位重臣隱晦地對過視線,都知道接下來又是一場重頭戲。
他們一起看向上首,揉了揉眉心的趙軒抿了口茶,開始了這個話題:
“那麼,議一議封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