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辦?
雖然早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畢竟這位南廣諸部的土司一沒和他拜過把子,二和都掌蠻那些蠻子沒有什麼仇怨,憑他這個突然出現的欽差一句話就要儘出族中精銳入蜀平叛,如果真的一下子就答應了,那才是真見了鬼。
就算是西南諸多土司中對朝廷最為認同的朗鏃,也不可能冒著侵害整個南廣諸部利益的可能去拍一個坐鎮北境的侯爺的馬屁。
利益,說到底還是利益,隻是難辦而不是不能辦,就證明這件事還有得談。
這麼一看,十幾位諸部的頭人一同在此等候議事,怕是這位朗鏃土司早就預感到了些什麼,由此可見這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漢子也不是什麼太老實的人物。
顧懷沉默片刻,嗬嗬一笑,端起送上的果飲抿了一口,卻不急著開口說話。
一時間整個房間裡所有頭人都在怔了片刻後眉來眼去,然後一起將目光投向了朗鏃土司。
不是說這位欽差必定有求於南廣諸部,這是個千載難逢打朝廷秋風的好機會麼?怎麼這位欽差看起來好像並不急?
氣氛有些冷,朗鏃土司乾笑了兩聲,繼續開口道:“欽差大人有所不知啊,咱們這兒的狼兵,平日裡都是要回家打獵務農的嘛,再加上眼下又是彩邦節,這些小夥子的婚姻大事,一年裡就隻能趁現在解決,這時候讓他們去打仗,怕是好多人都不情願的嘛...”
“當然,當然,這就跟漢人的春節一樣,大過年的還要打仗,這換誰肯定都是有怨氣的,”顧懷笑著讚同,“就好像去年過年的時候,我匆匆趕到北境,遼人近十萬大軍南侵,整個邊境糜爛一片,而我手上隻有不到三萬兵力,所以隻能給遼人挖了個坑讓他們跳,結果正好碰上過年,雖然到最後還是打了勝仗,不過軍中好多將士肯定是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朗土司不想挨罵,我也是理解的。”
朗鏃的神情微微變化,南廣諸部雖然身在西南,但對於漢人朝廷發生的大事,還是有所關注的,他當然知道顧懷的身份不止一個區區欽差,還是大魏坐鎮北境的封疆大吏,可他之前一直沒提,就是看顧懷年輕,先入為主地對那些傳言裡的虛實感到起疑,所以才決定端起架子好好談一談。
可他現在卻從顧懷的嘴裡聽見了另外的一層意思。
對比起魏遼這樣的龐然大物,南廣諸部實在小得不值一提,而且因為地理原因,受魏國的影響遠大於都掌蠻等族,就說眼下這與滄州、巴州接壤的族地,就足夠讓他們不像其他蠻族那樣肆無忌憚。
而眼下顧懷大概是在告訴他,十萬人在北境混戰的日子我都挺過來了,遼國都能被我打退回國境去,你要不要好好想想,自己是在和誰談生意?
你真以為你和都掌蠻那些人一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朗鏃沉默片刻,現在才發現原以為的好事突然就變成了滔天的禍事。
是啊,如果是個普通欽差,還能端著架子你來我往,可這位...這位看起來是年輕,這隱隱帶著威脅的話怎麼說得這麼有底氣?
這便是心境與地位的不同了,朗鏃這樣的土司一輩子沒出過西南,而顧懷前些日子還在西北操弄一國,在他看來如果不是為了防止意外必須親自走這一遭,他甚至都不需要親自來,下一道征召狼兵的文書看你南廣諸部敢不敢敷衍了事?彆忘了事後你們總不能一整族都竄進大山裡。
正是因為想明白了這些,還有看到朗鏃剛才那副生意人的嘴臉,顧懷才會放棄一開始的好聲好氣,直接把桌子掀起來砸到南廣諸部的臉上。
無視了幾位頭人的擠眉弄眼,朗鏃沉吟片刻,神色鄭重起來:“三千,本部即刻聚狼兵三千,隨欽差大人入蜀。”
“不夠,”顧懷微微搖頭,“滿編七千,一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