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茹身子的顫抖停止了。
她抬起頭,推了推鏡框,怔怔地看著顧懷,片刻之後,輕輕地笑了起來:
“是呢。”
......
“不是我說,你所謂的大發現就是這?”
“這還稱不上大發現?你忘了當初顧博士...靖北王爺講過的蒸汽機?這玩意兒隻要把水燒開,就能用熱汽把這邊抬起來,你看...”
“我看到了,可這有什麼用?這怎麼看也不像蒸汽機吧?”
“你懂個屁,不慢慢摸索,難道能一下子造出來?你這就是嫉妒。”
國子監的乙七舍,科學結社的士子們好奇地湊在一起,看著某位士子揮舞著手臂:“你們彆看現在我就隻能弄出來個黑鐵塊,那蒸汽機我早晚造出來給你們看!”
“我還是覺得研究怎麼飛起來更有前途...”
“狗屁,火藥才是真理!”
眼看著一堆士子說著說著又要吵起來,甚至有著要動手的趨勢,可其他人早已經見怪不怪,連上去勸架的心思都沒有。
早習慣科學結社的這氛圍了。
自從當初靖北王爺在國子監開了科學課,就有那麼一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士子私底下弄了個結社出來,成天要麼研究怎麼飛起來,要麼就在國子監裡開炸,還好後麵隨著火槍火炮大規模的運用,跳樓的人漸漸少了,但爆炸聲卻越來越多。
當然,如果沒有京城保衛戰,這結社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被國子監祭酒溫大人給想辦法取締了,可誰讓這些神神叨叨的士子真就在京城保衛戰裡出了力呢?自那以後國子監內各種結社湧現,什麼詩文結社算學結社...搞得原本安安靜靜的國子監烏煙瘴氣。
與此同時某些新思想也在國子監裡開始湧動這當然離不開顧懷當初上課時的那些話語,很多士子雖然仍然以科舉為先,但也漸漸開始認真看一看這個世界,前線的戰況,天下的亂象,官場裡的暗流,就算不能公開議論,但至少能在不以言定罪的大魏私底下與好友探討一二。
隻是缺了個人給他們答疑解惑,也沒有人替他們彙總整理而已。
幾個士子仍然在就到底是“讓人飛上天空”還是“弄出更強的火器”這兩者之間誰更厲害而爭論不休,一旁靜靜看了許久的人影摸了摸下巴,說道:
“你還彆說,這玩意兒還真有點蒸汽機的雛形。”
已經揪著彆人衣領的士子大喜過望,正打算仔細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有眼光,可當他轉過頭來看到那襲月白道服,還有那張年輕的臉,在片刻的茫然之後,很快就意識到突然出聲的人到底是誰黑。
“靖北...王爺?”
顧懷沒回答,隻是伸手一扣那機器上探出的鐵板,隔熱層就此打開,沸騰的水蒸氣順著管道衝湧向腔室,推動著那黑鐵製成的機械模塊抬起又落下。
“厲害,”他說,“隻需要改進一些地方,這東西真的能稱得上蒸汽機械了。”
整個結社內的士子都安靜下來,片刻之後,一片嘩然。
還真是當初靖北王爺在課上提過的蒸汽機?
那個有可能改變世界的機械?
這下子眾人也顧不上吵了,紛紛衝到近前研究起那其貌不揚甚至有些醜陋的黑鐵器械,當然也有人圍到顧懷身邊行禮問好,但顧懷隻是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就像當初他還在國子監上課時一樣。
他看著這些朝氣蓬勃、對科學充滿興趣的士子,清了清嗓子,說道:
“北境要建立一座大學。”
所有人都逐漸安靜下來。
“科學,是推動社會進步的力量,正如當初我在京城帶著你們一起研究火槍火炮時說的那樣,任何一個或許隻是忽然湧現的靈感,都有可能徹底改變時代。”
“然而科學也需要一塊適合成長的土壤,國子監終究隻是一條科舉的上升通道,而我想要的,是一座彙聚了所有智慧,能為時代進步做出不斷貢獻的殿堂。”
“那一座大學會有科學院,每一個在科學院入學參與研究的士子,都會有額外的津貼,足夠將全部身心投入研究而不用擔心生活,除此之外,官職、財富,所有的一切,隻要能為北境做出貢獻,我都會不吝賞賜。”
“而我本人,也會兼任科學院的院長,會在科學院上課,當然,我知道這些還不足以讓你們遠離京城去到北方,所以我隻能承諾,整個北境會不遺餘力地站在你們身後。”
話音落下,顧懷看向那個弄出來蒸汽機雛形的士子,笑問道:
“你們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