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錦衣衛官署陷入了一種類似於“總動員”的忙碌裡。
無數穿著飛魚服配著繡春刀的諜子在官署裡穿行而過,南鎮的番子們尋找到各自的位置,然後跟著他們沉默的長官上去領著一張又一張的名單那些名單在一年來得到了一個比較正式的稱呼,叫“羈票”,當然也有好事者把這叫做閻王爺的點名簿,因為這份名單不僅僅是錦衣衛皇權特許先斬後奏的一部分權力體現,它甚至還有內閣、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的印章。
換句話說,當皇權與相權,以及掌握執法權的三司共同確認了這份名單上的有效性時,上麵那些名字代表的主人就已經半隻腳踏進了黃泉。
但就算是已經在這一年來經曆過許多大風大浪的錦衣衛番子們,也沒有見過今晚這種大場麵。
那麼多名單,那麼多名字,那麼多朝廷裡麵掌握各種實權的大人物,在今夜會成為昭獄裡哀嚎的幽魂,站在庭院中央沉默等待的一隊隊番子們連呼吸都放輕了些,如果說他們是朝堂裡最陰暗、最鋒利的一把刀,那麼今晚這些名單足夠讓這把刀用最凜冽的姿態出鞘,然後在京城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城北桃花巷,大理寺卿徐燁,家眷四十二人,仆役一百一十三人。”
端坐在椅子後麵的北鎮諜子嗓子都因為這些名字而變得有些沙啞,但還是因為這個名字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這是三司的最高長官之一,連他都在這名單上,那麼這三司的印章到底是誰蓋的?
無所謂了。
“四隊。”
冷厲得像把刀一樣的番子上前雙手接過這份名單,然後朝站在一旁的蕭平略微躬身,按住腰間的繡春刀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二十多個番子緊隨其後,隨著他們的步伐,那份在陰影裡積蓄下來的殺意在黑夜裡瘋狂地湧動著。
閉著眼的蕭平沉默聽著這場隻會偶爾蹦出幾個名字,其餘時候沒有一點聲音的啞劇。
相比起許多人,蕭平更早地意識到了今晚這一幕的發生,不僅是因為他很聰明,還因為他很懂顧懷。
當初他還隻是國子監一個即將淪陷在黑暗裡的目盲書生時,顧懷走進了他的人生,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位主官大人做起事來自有一條靈活的底線,很多人都說顧懷是個屠夫,是個瘋子,但蕭平知道其實那些還遠遠不足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