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看了一眼趙吉:“如果把天子也在這裡的消息放出去?”
“那隻會起反效果,”盧何搖頭,“因為遼人是真的會發瘋的。”
他繼續說道:“幕府改王府還需要時間,雖然隻是換了官稱,增減俸祿,該怎麼做事還是怎麼做事,農政署司法署之類的更是不並入王府,但眼下實在不是什麼好時候,你的王府已經在建了,就在府衙旁邊,隻是想搬進去還得等上不少時間。”
“勞民傷財,費時費力,”顧懷說,“府衙後堂不也是一樣住?”
“這是北境的臉麵,王府修在這裡,也意味著你和北境徹底綁在了一起,以後就不是一個經略使來北境任職,而是以藩王的身份坐斷河北,”盧何笑道,“而且你也不用心疼,以崔家為首的幾個世家大族出錢出力,你的王府以後大概會是北境最宏偉的建築,還不用幕府出一分錢,你這一封王,封地還是大半個北境,他們為了討好你,算是下足了功夫。”
既是先生和學生,也是幕府之主與實際上的執掌,顧懷和盧何聊得都很放鬆,來迎接的官吏們被盧何遣散各自去忙,王五要帶魏老三和完顏阿骨打去喝花酒,隻有趙裕繃著臉寸步不離,這家夥自從顧懷接到了年幼天子後就覺醒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責任感,大概是血脈間的聯係和身為長輩的職責讓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看住年幼的天子,所以這一路變得越來越成熟。
顧懷注意到趙吉握住自己的手心滿是汗,意識到這小家夥走進真定的感覺估計就和走進群狼環伺的狼窩差不多,難怪怕成這樣,他啼笑皆非地拍了拍趙吉的小腦袋,示意趙裕帶他去玩,這才和盧何走進了府衙的正堂。
一落座便有人奉上香茗,顧懷的注意力全在盧何遞過來的冊子上,一開始還沒覺得不對,可翩然而至的香風讓他回憶起了某些記憶裡的味道,一抬頭正對上崔茗的視線,她還眨了眨眼,亭亭玉立地站在顧懷身後,兩手交疊放在小腹上,像極了儘責的侍女。
隔了這麼久再次看見這張臉,哪怕之前已經看過了許多次,顧懷還是不由自主地想感歎一聲這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子,單是容貌就已經超過了傾國傾城到達了惑國殃民的地步,再加上世家大族幾百年來沉澱而出的風骨底蘊,這才能彙聚出眼前這個讓人一見誤終生的美人。
但他顯然沒忘記自己離開北境前發生的那些事情。
“你還沒回崔家?”
“崔家已經不會再要我了,”崔茗說,“這是我離開清河前就意識到的事情。”
“我聽說你在幕府做了女官,這樣也很不錯,”顧懷揉了揉眉心,“為什麼還要回來擺出這麼一副侍女的做派?”
崔茗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也好在顧懷這一路早就想好了該怎麼處置那些世家大族,尤其是當初不得不妥協以換來支持的清河崔氏,崔茗如今的作態無論是她自己的想法還是出自崔氏的授意,都沒有意義。
相反,更值得顧懷關注的問題還有一大堆,離開河北近一年,盧何再怎麼能撐,也終究不是真正的北境之主,等著他這個撒手掌櫃回來接手的事情,估計都能堆成一座小山。
光看看盧老爺子剛接到人就迫不及待擺出一副議事的架勢,就知道接下來等待著顧懷的日子會是什麼。
一路風塵仆仆,進了城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的顧懷喝了口茶,抹了一把臉,感受著身後崔茗放在自己肩頭輕輕揉捏的小手,認命般地歎息了一聲:
“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