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路軍主將耶律弘才死了?”
“死了,沒能逃回來。”
“大營也被一把火燒了?”
“好像被魏人改成了關押俘虜的地方。”
“活著回來的士卒有多少?”
“兩,兩萬不到...”
這個數字讓軍帳內參加軍議的遼國將領們齊齊放緩了呼吸。
左路七萬攻打長城的大軍,前幾天還捷報頻傳,什麼“魏人就快頂不住了”什麼“三日之內必下長城”,結果猛地一覺醒來,七萬死得就剩下不到兩萬?要知道七萬大軍中甚至還有兩萬精騎,這種程度的慘敗簡直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
坐在一旁的蕭弘微微低頭,麵色平靜,視角餘光卻把那些將領臉上的震驚、茫然、不解、憤恨一一收入眼底,最後落在了遼國此次南征的主帥,蕭山身上。
那是個年紀不算老但也不算青壯,麵相普通,扔進人堆裡可能都不會讓人再看第二眼的男人。
而且這位主帥蕭山,其實並不出名,更沒有之前河間一戰的主帥耶律洪那樣領著大軍掃滅一國的戰績,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麼陛下會選擇蕭山來擔任這次南征的主帥,
說起來都姓蕭,真要認真算起來也多少有點攀親帶故的關係,可遼國這種事情多了,所以不僅旁人不在意,連蕭弘自己都不覺得有什麼。
但蕭弘是知道這位主帥的本事的,因為他曾經坐鎮的地方,是西域;他最拿手的戰法,是防守。
這一點從遼國大軍壓到邊境,卻沒有像以往一樣侵略如火,反而結寨打硬仗呆仗就能看出來,蕭山和耶律洪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戰略風格而這也能反映點蕭山為主帥的陛下的心思,那位陛下已經把魏國當成了像樣的威脅,不再奢求像當年滅西夏一樣從邊境直抵國都,而是要一點一點地蠶食對方的土地,要保證在這個過程中不犯什麼大錯。
但剛剛開戰就摔了這麼一跤,實在是讓人有些想笑。
“左路軍出征前,我曾和耶律弘才說過,慢慢添油,他自作主張一下子壓上去,所以死了也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事情,”遼國主帥說,“而且這也勉強算是一件好事,起碼提醒了久離這邊壓製西域的我一點,那就是你們確實不太值得信任,我本以為這是場穩紮穩打的戰爭,沒想到剛剛放權給耶律弘才,他就能給我弄出這種事來。”
站在沙盤前的蕭山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帳中那些麵紅耳赤的將領,笑道:
“所以接下來的仗,我要親自接手了,你們有意見麼?有意見就快說,過時就不候了。”
當然沒人敢說話。
蕭山又轉向蕭弘,問道:“耶律弘才打的是長城,如果他不心急,讓那位魏國的王爺找到了機會,現在長城也就打下來了,所以我想問問你,你的右路軍攻打雄縣,那裡甚至沒有像樣的關隘,而你不僅沒有打下來,反而說魏國的邊軍攔住了你馳援耶律弘才的路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蕭弘站直身子,將自己這些天遇到的困境一一說了出來。
譬如雄縣臨河,遼人不習水性,魏人卻在河上擺滿了架著大炮的船隻;譬如那個駐守雄縣的陳平的確不是什麼蠢貨,他知道雄縣不好守,也注定守不住,所以在雄縣周圍修了許多堡壘,互相依托,隻求儘量殺敵,所以每一次蕭弘無比接近城牆的時候,都是戰損最大的時候,隻能撤下來以圖後計。
他覺得自己的做法多少還是算得上契合主帥的想法,畢竟每一次攻打無功但他都控製了戰損,給魏人造成了相當的死傷,這樣消磨魏國邊軍的力量,才方便接下來的步步蠶食。
蕭山認真地聽著,不時還點一點頭,看起來頗為認同,蕭弘也越說越順暢,彷佛找回了些當年揮斥方遒的感覺,然後蕭山的下一句話,就讓他的聲音哽在了嗓子裡。
“你應該沒有故意消極怠戰吧?”他問道,“我拿到過戰報,三次,你起碼有三次機會可以爬上城牆死戰,但你都退了回來,這就讓我很好奇了,當初大遼西征時你曾在我帳下聽命,我印象裡你曾是個懂得戰機知道把握機會的將領,所以為什麼你會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蕭弘沒有說話,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來當初那個年少成名,風頭無二的年輕將領也終於被時間消磨成了碌碌無為的廢物麼?”蕭山笑了起來,但話語卻透著股十足的冷意,“三天,我再給你三天時間,如果大遼的旗幟還沒有插在雄縣的城頭上,那麼你應該知道,我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