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顏阿骨打意氣風發地對自己過往的族人施以殺戮時,遠在千裡之外的另一個地方,曾經遼國的天才將領蕭弘,如今卻像一個囚徒一樣,被押送著回到了上京城。
尤其是當聽說這位“魏國多年前就打入遼國上層的間諜”還是在應該功成身退時主動跑到遼國來自首,並且異想天開想要見一見被他辜負的那位陛下時,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而更古怪的是陛下居然沒有下令把他當場砍死。
如今邊境的戰事落幕已經有了一段時間,足夠消息傳遍天南海北,魏人知道自家打了勝仗,幽燕之地重回漢人懷抱;遼人自然也知道南京道一朝失陷,上京與草原之間如今橫亙著一座北平城,而西夏也已經攻入西京道,雖然菜還是菜,可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是不是草原和西域的連接就徹底斷了。
遼國不是沒打過敗仗,可輸得這麼慘的情況,實在是開國以來第一遭,在這樣的人心浮動中,堪稱罪魁禍首的蕭弘主動回到遼國,所能遭遇的唾罵和侮辱可想而知。
天字第一號國賊,幾十萬遼人百姓被俘獲的罪魁禍首,遼國國運攔腰截斷的挖坑人,當年就該淹死在糞坑裡的禍害…一類的。
而上京城裡蕭弘的親族也在第一時間遭到了清算,那位雄才大略的陛下當然知道這樣起不了什麼作用,但為了發泄人心中的憤怒,也就隻有把蕭弘的老娘和發妻拖出來當街淩遲—官府也巧妙地將兵敗的責任從大部分將士以及南京道官吏身上轉嫁出來,據說上京那邊已經流傳起了像模像樣的話本,把當初蕭弘背叛遼國時的一言一行都寫得無比生動,甚至直截了當地做出結論:如果不是蕭弘這王八蛋,南京道那邊怎麼可能輸?還輸這麼慘?
儼然是要把所有鍋都扔給一個人背的意思。
一切都歸結於蕭弘的個人行為,陛下依然英明神武,耶律蕭姓依然是上層人,平民百姓有了罵的對象,朝堂借此再次開始了一番清洗。
所有人都很滿意,但在恐懼不安期待急切等複雜情緒交織中回到遼國的蕭弘很不滿意。
於是他在邊境魏遼兩軍的對峙中被移交時,對著所有人說了一些很有力量的話。
這些話裡有些是顧懷教他的,有些是他自己想出來的,無非也是對遼國現狀的諷刺與嘲笑,這番話平時要是由一個即將變成囚徒的人說出來,大部分遼人也就笑笑而已,但在那長城外的荒野上,所以人都笑不出來。
失敗太慘痛,現實太殘酷,仗輸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很多人都不想再打仗卻偏偏又被押到了邊境,以往戰無不勝時聽到這些東西就算有什麼心思也沒用,可如今的怨氣足夠所有遼人再順著往深處想一想。
“我沒有背叛遼國,”蕭弘說,“你們看我的待遇,像是一個叛徒應該擁有的嗎?魏國和遼國都迫不及待地想我以一個卑劣肮臟的模樣儘快死去,魏國我還能理解,可遼國那些人上人,那位陛下,那些貴族,他們為什麼這麼急於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
“因為他們需要轉移你們的視線,讓你們不去想一想遼國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個模樣,都是因為朝政把持在他們手裡。”
“我原本可以選擇隱姓埋名遠走高飛,不負責任地活下去,但我還是回來了,我掛念著南京道那些不知何去何從的遼人百姓,我希望能用我的性命逼朝堂上的大人物們退一步,從我走入遼國的這一刻開始,到走完到上京的這一段路,我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行,你們都可以見證!”
“我到底是一個叛徒,還是一個真的想為遼國尋求一個未來的遼人,不由我自己做出結論,那些上層的貴族也無法評價我,能評價我的,隻有你們!”
“耕種放牧的平民,冠著漢姓的二等人,被奴役的部落族人,他們的失敗,便是你們的機會!反抗!起來反抗!隻有反抗,你們的孩子,孫子,才不會永遠都是人下之人!”
沒有人回應,魏人聽不懂,遼人聽呆了,在一些人的推波助瀾下,聲音傳遍了整個魏遼對峙的北麵邊境。
一時之間讓許多人有些迷茫起來。
難道他真的不是叛徒,而是一個…
變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