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隻當他是被這個數字震住,繼續說道:“所以我隻希望這場葬禮能把他的魂靈帶回到白山黑水之間,能讓他再看一眼生養他的這片天地我現在真的很感激完顏頭人,一開始我還覺得他對遼人太敬畏,對族人又太嚴厲,可現在看來,他的心和老頭人還是一樣的。”
“不好說,”年輕人開口道,“偶爾做一次好事不代表他就變成了好人,也有可能是因為做了什麼壞事而心虛。”
老人頓了頓,大概是從這話裡聽出了些埋藏極深積累極重的怨念與不滿,他理智地轉移了話題:“你呢?你的什麼家人死在了南邊?”
“硬要說的話,應該是我自己,”年輕人輕笑道,“所以嚴格說起來我應該是在參加自己的葬禮,就憑這種一般人經曆不了的體驗,我也應該感謝一下那位完顏頭人。”
老人愕然轉頭,腳步聲在黑暗裡響起,那道身影慢慢走到了火光能映照的極限範圍之中,他的臉露了出來,如果換做其他人,或許還不能將他與當初那個凶悍跳脫的少年聯係起來,但作為在完顏部生活了一輩子的老人,隻是片刻間他就從那張臉上找到了和老頭人一樣的痕跡。
“阿骨...打!”老人驚呼道,“你沒有死?”
“也可以說是死了,我是從地獄爬回來的,”完顏阿骨打說,“畢竟我當初是真的以為我再也不能回到東海了,唯一的結局就是像一個戰俘奴隸一樣死在南邊。”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喜事?不,不是什麼喜事,”完顏阿骨打搖頭,“這世上肯定有很多人不想我活著,我那位兄長肯定是其中最日思夜想最刻骨銘心的那一個可我還是回來了,自然不是來祝賀他當上完顏部族長或是來和他論一論兄弟感情的。”
他扶著腰間的刀,吹了個呼哨,一枚煙火綻放在夜空,那些圍在火堆邊,為這場葬禮送上最後一首女真人傳統歌謠的族人們,都呆呆地抬頭看著夜空的一角,好像被什麼扼住了喉嚨。
那片黑暗儘頭的鬆林裡,湧出了無數或披著獸皮或袒著上身的蠻荒戰士,而在他們身後,無數把細長的武器被舉起,爆發出了在東海之畔從未出現過的聲響。
“今晚會很亂。”完顏阿骨打放下手,看向一旁已經嚇呆了的老人,溫和開口。
“記得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