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中櫻花開放的日子,倭國如今的大將軍源本義穿著那身略有些不合的鎧甲,在與天皇的會議後走到了本能寺,看著那些曾經留下他很多記憶的花樹,卻再也找不到那道牽著自己手的身影了。
這一年來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當初京都大亂後,源本持掐死了那個用自己的身體陷他與必死之地的女人,然後謀逆敗亡,源義滿手刃自己的長子,卻在事後暈厥,從此不能下床,短短幾個月就撒手人寰。
大將軍的位置自然落到了年僅十五歲的源本義身上從這一點看,那個女人似乎確實達到了一開始的目的,可過程的慘烈卻是她沒有想到的。
天皇年少,大將軍也年少,雖然京都仍然能勉強處在控製之下,可各地的大名都開始蠢蠢欲動,連那些曾經忠於源義滿的大名也搞起了小動作,源本義這麼多年來一直活在本能寺內,活在源義滿和那個女人的庇護下,就像是個未經世事的孩子,麵對這種情況,也就隻能越來越沉默寡言,越來越像個提線木偶。
這一幕真是諷刺極了,當初源義滿是怎麼擺弄那個年少天皇的,如今再一次上演在了他自己的兒子身上。
太陽底下就沒有什麼新鮮事,可以預見的是,如今倭國天下大亂的局勢還會持續很久很久,如今源本義的身份總還是有些用的,等到局勢稍微穩定,那幾個曾經對源義滿獻上忠誠的大名,大概就會重演幾十年前的舊事,將源氏的權力平穩過渡到他們的手裡。
事實上如果不是有一位死忠於源義滿的大名如今死死護住源本義,或許這件事會提前上演很多年也說不定。
天皇是貨物,大將軍是牌坊,擁有了這兩個年幼的孩子,就擁有了倭國理論上的最高權力,源義滿大概想不到,曾經的他雄心勃勃挾持天皇號令諸侯,以為能在自己人生的最後階段再進一步,甚至將目光投向了海的另一邊,卻隻是因為父子間的隔閡刀兵相向,短短一年,局勢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如果再給九泉之下的他一次機會的話,大概當初麵對那兩個漂洋過海過來的魏人時,他內心的貪欲與野望會被他自己徹底抹除乾淨隻可惜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大將軍,赤鬆大名請您過去談一些事情。”
有抹著粉飾的宦官在廊下輕聲呼喚,源本義的身子微微動了動,視線卻還是落在那叢花樹上,隻是輕聲道:
“知道了。”
他其實能猜到是什麼事情,無非是那幾位大名想要借著攻打那些“謀逆”的各地大名的名義,從他手上平穩地接過兵權,這樣的會議連天皇都會出席,然而那個比源本義還年幼的孩子隻會冷冷地坐在高處,不發一言或許心底是在幸災樂禍的,看著那些大名逼迫源本義,就像當初源義滿逼迫他一樣,如果天皇讀的書再多一點,說不定還能冒出兩句漢人的感歎來。
真是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這就是源本義麵臨的處境,大將軍的權柄名存實亡,放眼望去沒有一個人值得信任,自身沒有威望,資質一般,甚至沒辦法接過源義滿留下的權力,整個倭國不知道多少大名打出了清君側迎天皇的名頭,準備一齊攻打京都,那位當了許多年牌坊的天皇在京都被破後或許還能好好活下去,可源本義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沒有人會允許他活著。
“母親,”他低聲喃喃,“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回到和你一起生活在這裡的日子,大將軍當起來,真的很累...”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每天都過著這種朝不保夕如履薄冰的生活,這無疑是世上最大的酷刑之一。
源本義抹了抹臉,消去那絲疲憊與畏懼,他轉過身,想要去直麵自己的人生,然而下一刻,卻有一道聲音吸引去了他的全部注意。
“大將軍,”有親信低聲道,“有人想要見您。”
“誰?”
“他們來自...海的另一邊。”
源本義瞳孔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