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風手臂一僵,似是沒想到她瘋成了這樣,竟真的沒有再動。
簾幔之後,雲昭死死盯著江聿風隱約身形。她如今虛弱,方才那陣激動,讓她額間出了一片細密冷汗,將淩亂碎發都黏在麵上。
她麵色蒼白,目中卻煌煌如鬼火,有著近似瘋狂的偏執,而心口處一陣氣血翻湧,狀若瘋魔。
江聿風雖不曾掀開簾幔,卻也不曾鬆手,兩人便詭異地僵持著,室中陷入死寂。
燭火晃晃,人影幢幢,雲昭看著那片身影,感到一陣目眩。
她閉眸,再度開口,方才的高聲令她聲音幾多沙啞:“……江聿風,你若敢動這簾子,你我從今往後,再無合作可能。”
江聿風沉眉:“殿下,是你先三番五次,邀我與你聯手的。”
“那又怎樣?”雲昭冷哼,“我與你是何態度,你與我又是何態度?”
“彆的我不論,隻當下……你待我不夠好,我如何也不會答應。”
江聿風沉默,似乎是被她無理至極的論調震驚。
半晌,他低啞的聲音傳入:“……那殿下以為,如何才夠?”
雲昭眼眸一亮,她輕喘一聲,說道:“當然是告訴我你的目的,你為了你父親的案子入京,為什麼?你父親的冤情不是已然平了了嗎?你為何還想探查?。”
“你說著想與我合作,卻什麼都不願意來求我。你想要入朝堂,我一句話便可幫你,你想要結交世家權貴,我也能帶你,但你都不願意,你隻要自己來。”
“你不給我把柄,我如何放心用你?我甚至,連你今晚為何會在慶樓也不知道。”
“你根本也不是什麼君子,你隻是利用一切你能利用的。崔湛出身好,你便與他接近;我能為你帶來利益,你心裡厭我,卻還是接受我的靠近。”
“江聿風,你以為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你的心也不乾淨,你也騙我,瞞我……
……你也要下地獄。”
雲昭說得飛快,蓄意挑釁,胡言亂語。
她或許不一定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但她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想要激怒江聿風,想要撕碎他溫和的外表,看他發瘋。
雲昭氣息漸沉,她心底有惶恐,有擔憂,還有未知的興奮。
她不知道江聿風會作何反應,是會罵她一句瘋子,轉身離開嗎?還是就此撕破臉皮,與她決裂?
這份未知,這份對結果的毫無把握,反而令雲昭生出些自虐般的快意。
她或許真的是瘋了,然她早就瘋了,又有什麼可怕?
雲昭看不清江聿風的神色,江聿風亦然。
他皺眉,驚異於雲昭的反常。
他知道她傲慢,她任性乖張,甚至於殘忍。而她如今模樣,竟是有些神誌昏昏之兆。
這是她頭一次連名帶姓地喚他,不是阿辭,不是三郎。可笑的,這樣夾雜著怒意的冷嘲,反而是她一腔真情流露。
他與她之間的情誼,如今變得何其扭曲。
出乎意料地,江聿風心底有些酸澀。
究竟是什麼事情……可以讓阿嫵,變成這樣?
是,或許阿嫵的模樣,也是她蓄意偽裝。
但誰又能說,這其中……就沒有她真實的模樣呢?
曾經的永慶公主何其驕傲,她有出眾的天資,有帝後的寵愛,無論如何,也不該會變成這般。
他頓一頓,良久,輕輕鬆開攥著簾帳的手。
後方的雲昭鴉睫輕顫,仿佛蝴蝶扇動孱弱的翅膀。她目光靜而冷,看著那片影子落下。
江聿風的聲音在此時傳來:
“殿下,我今去慶樓,是為了答謝嚴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