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憑這個萬一,就足夠讓無數人趨之若鶩。據同事說,《西河文藝》雜誌社每天都會受到雪片般的來稿,通訊地址大多都是體製內單位,署名都是各單位的禦用筆杆子,一個比一個才氣縱橫。
但是這個“萬一”,王子虛並不在乎。他不求上進,隻求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而這個獎項,顯然本地的領導說了不算。但當他聽到五百塊錢一篇稿子的時候,眼睛就發紅了,決定投稿試試。
同事又說“我有個侄子在搞創業,需要會寫字的,回頭我讓他找你,說不定還能賺點兒。”
王子虛點頭稱謝,便投入了寫作大計中,實則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過了一個星期,兩人都把這事忘了。直到有個人跟王子虛打電話,問你是不是很會寫,要不要出來見一麵。他還以為是有人特地打電話來嘲諷他。
……
同事的侄子和王子虛見了麵。是個光頭,穿著黑色皮衣,大拇指上戴了一枚灰金色的扳指,如果換上一身長衫,就活脫脫像個八旗少爺。
光頭拿著王子虛的小說,眼睛左右掃射,速度驚人。他說,您這個文筆真是絕了啊,要是來我們這兒寫腳本,那真是大材小用了。我舅舅跟我說他那兒有個會寫的,我還不屑,還以為都跟《西河文藝》上麵那種水平,哪想得到這裡還有能人?
雖然這話王子虛很受用,不過無論是對方的咖色墨鏡,還是手臂上的梵文紋身,都透露出他不是一個文人。這個形象和他一開始想象中某個雜誌的編輯形象相去甚遠。
王子虛問“您到底是做什麼的?”
光頭說,我做軟件的。我現在手裡有個平台,剛創建一個月,反響和指數都很好,現在需要快速擴張,需要大量的內容,您的內容我很看得上,再加上還有我叔叔這層關係,我給您這個價,來多少收多少,隻要您的內容過得去。
光頭伸出兩根手指,表示200元錢。王子虛問,200元?一篇稿子?
“對的。”
王子虛的興趣馬上起來了。
“我可以做啊,我可以做。就是我以前沒有寫過,您說的這個腳本,是怎麼寫?”
光頭說“其實不難,跟搞創作差不多,你知道“語療”嗎?不知道啊?哎,是小白啊。不好意思我說的這個小白,和齊桓公沒關係,這是我們用戶的語言,小白指的就是對這個圈子不懂的新人。
“我們的用戶大多都是女性,生活在城市森林中,她們很孤獨,需要有人能給予她們麵對明天的勇氣,療愈心靈的創傷。我們的服務呢,就是提供大量活潑陽光的語聊員,陪她們度過深夜孤獨的時光。”
王子虛感覺開了眼界,他從沒想過孤獨都可以成為一個商機。與其跟人聊天緩解孤獨感,他寧可在樓下的蹲力器上麵造劍龍。但想想,偌大一個城市,可能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一台鏽得恰到好處的鐵杠,也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不介意“大豐收”的上頭感。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邁出了直麵現代人心靈問題堅實的一步,其意義比起諾貝爾文學獎來說也毫不遜色,他感到由衷欽佩。
王子虛對光頭大為改觀,伸出手跟他用力握了握,宣布“我認為,您在做一件很偉大的事。”
光頭笑了,說謝謝,接著又說“但是呢,我們的語療員文化水平大多並不高,所以往往和高端用戶交流時,有些……流於表麵。這可以理解嘛,畢竟這一行收入高低全看開單多少,我們也招不到高學曆的知識分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app的好評度都降低了,這是個很危險的信號。但是從你的文字裡,我看到了轉機。”
王子虛深吸一口氣。雖然他自己是本科學曆,但並沒有學曆歧視。他始終認為《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是文學史上的重要篇章,文學需要為人民服務,哪怕人民學曆低,也需要享受文學的美好。因此,他覺得自己應該為光頭做點什麼。
他肅然問道“需要我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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