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
讓臣子們相互之間爭鬥。
而自己作為大明的皇帝,則保持居中平衡,起到製衡各方的作用。
這就是自己從嘉靖二十年左右開始施行的可以說是陽謀的計策。
嘉靖望著眼前的臣子們,心中暗暗的回想著。
自己要給嚴家一個大大的賞賜。
今日更是當著這些人的麵,說出了希望能和首輔有一個善始善終的君臣和睦佳話。
那自己。
真的就坐視或者說縱容嚴家一家獨大了嗎?
不論是萬壽宮還是之前暫居的玉熙宮。
都有著無數的國朝存檔。
而裡麵,最為重要的就是眼前這些臣子們的存檔。
嚴家。
在他們內部的權力分配上,已經和過去大不相同了。
嚴家在朝堂內外,已經和很多官員或是地方勢力劃清了界限。
尤其是以過去嚴家勢力最重的浙江一帶。
嚴家幾乎是已經將權力輻射全麵清空。
如今,如果說嚴家在東南還有什麼勢力的話,那也隻有一個在朝堂之上的胡宗憲,以及一個在浙江的戚繼光。
至於嚴世蕃究竟是不是真的和嚴嵩、嚴紹庭在政見上出現了不同的爭鬥。
這些對自己而言都不重要。
因為。
自己手上始終緊緊的抓著嚴家真正最重要的一個事情。
嚴紹庭!
嚴嵩已經年過八十了,還能再活幾年?
嚴世蕃就算是喊出了變法口號,就算是現在一副清流模樣,都不耽誤他絕無可能和朝廷裡真正的權力中樞的人物勾結在一起。
現在的嚴家。
真正最為緊要的就是這個嚴紹庭。
抓住了他。
也就等同於抓住了嚴家。
自己的平衡計策,就能繼續推行。
畢竟。
嚴紹庭及其背後的嚴家,和徐階等人已經等同於水火不容的境地了。
徐階的兒子徐璠是不是必須要死?
並不是。
即便徐階沒有上疏請求開恩,自己也能網開一麵。
畢竟。
死的不過是幾百個百姓而已。
百姓死幾百,還是死幾千,都無關緊要。
而自己當時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的,借著密雲慘案的事情,將徐璠賜死。
隻要徐階還在朝廷裡一天,隻要他還活著一日,那麼以徐階為首的朝堂官員們,就會死死的盯著嚴家。
用一個徐璠的死,換徐家對嚴家的敵視。
很劃算的買賣。
至於變法……
嘉靖的目光在眼前這些臣子身上掃過。
他心中很清楚。
這座大殿內,隻有張居正是真心想要變法革新的。
其他人,不過是各有目的罷了。
即便是如今主持整飭吏治的高拱,也不過是為了將他所看不慣的那些貪官汙吏給弄走罷了。
倒是嚴紹庭。
這個年輕人,也能算得上是心向變法的。
隻是啊。
他和張居正絕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嘉靖心中自有考量,對這一點認知堅信無比。
這兩個都是不可一世的大才,如此人物又如何會真的走到一起去?
既生瑜,何生亮。
不是沒有道理的。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擔心,朝廷裡的變法派,會在自己手上一步步變成一家獨大的局麵。
依舊還是嚴紹庭。
哪怕今日自己已經讓其成了能穿上一身大紅袍的正三品太子賓客。
但隻要自己一句話。
嚴紹庭就能成為庶民。
而嚴家。
也必然會在瞬間土崩瓦解。
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隻需要說一句話,徐階他們就能如虎狼一樣,化身成自己手下的犬牙,將嚴家滿門生生咬死。
所以。
不論給嚴家一個多麼大的賞賜。
都無關緊要。
“首輔在朝大半生,執掌內閣二十載,功勞無數。”
“敕令首輔嚴嵩,昌平伯,世襲罔替,非大逆不奪。”
這真的是一個很大很大的賞賜了!
大殿內。
刹那嘩然。
但很快又紛紛安靜了下來。
國朝有律,非軍功不得封侯。
但這一條其實對於曆代皇帝而言都已經形同虛設。
便如孝宗皇帝,就給兩個小舅子封了爵。
曆代皇帝時不時就會因為種種不同的原因,封爵自家的親戚。
但是。
卻從來都沒有給文官封爵的先例。
即便是有,那也是國初的那幫追隨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有功之臣。
再者,那就是死後追封,給予的一種榮耀性質的名頭罷了。
至於說活著的文官封爵,還是世襲罔替的爵位。
即便是個伯爵,也是超乎想象的賞賜了。
就沒有這樣的事情!
徐階有心上前,但想了好幾次腳跟子還是一動未動。
至於說本該是最應該反對的禮部尚書嚴訥,大概是因為想到了今天刑部尚書潘恩的結局,也沒有開口表示反對。
兔死狐悲。
大明朝愛咋咋地。
嚴嵩亦是心中一驚。
他今天確確實實是生出了要乞骸骨的念頭,除此之外絕不摻雜任何旁的想法。
此刻聽到皇帝的話。
聽到嚴家成了世襲罔替的昌平伯。
嚴嵩搖晃著伸手拉住身邊的嚴紹庭,然後便緩緩跪了下來。
“老臣嚴嵩。”
“叩謝皇恩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