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自然是沒有張龍趙虎這兩個人。
昌平也沒有。
但嚴紹庭相信,隻要自己的話傳出去。
徐文長自然會幫自己弄出來這麼兩個人。
現在是萬事皆有徐文長。
於是。
在昌平百家席上。
就有張龍、趙虎這兩個人出現在了海瑞麵前。
很憨厚的兩個昌平漢子。
接過海瑞今天寫好的奏疏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京城。
至於那道奏疏裡究竟寫了什麼。
嚴紹庭並不知道,但想來應該不會是彈劾自己的吧。
他覺得海瑞還沒有這麼不要臉。
寫好了彈劾自己的奏疏,然後再讓自己遣人送到聖前。
就算是嚴世蕃,也不會這麼做。
張居正倒是滿臉的好奇,對海瑞這個倔驢究竟又寫了什麼內容,又要搞出什麼事情,頗為好奇。
隻是就算他望眼欲穿,得來的也隻是海瑞的一個白眼。
兩人擺明了就是相看兩厭。
於是這場席,也就吃的不甚歡喜。
口味倒是得到了張居正的肯定,這位順天府的府尊,臨走的時候貌似是有點意猶未儘的意思。
也不知道這位府尊,之後會不會借著辦公的由頭,整日裡往昌平過來打秋風。
至於說海瑞。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他就覺得自己明天會得到皇帝的召見,和嚴紹庭借了將他從運河拉到昌平來的那輛馬車。
便帶著王朝馬悍二人,要在今夜住進北京城。
於是乎。
為了確保海禦史的安全,昌平這邊的張龍趙虎,今天先行入城,將奏疏送進宮中之後,也就順理成章的會跟在海老爺的身邊。
“您覺得他奏疏裡到底都寫了什麼?”
“竟然能讓他深以為然,今夜奏疏入宮,明日就能得到皇上召見。”
依舊是昌平彆院的藏書樓上。
徐渭站在回廊下,望著那輛掛著油燈的馬車在逐漸變黑的天色下,從昌平轉到去往京城的官道上。
嚴紹庭捏著一隻酒杯,從屋中走了出來。
他的目光很自然的就盯在了載著海瑞的那輛馬車上。
對於徐渭的問題,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海瑞這個人說起來也是個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他寫的奏疏,想要彈劾什麼事情和人,自己哪裡能猜得到。
天南海北的。
他這一路從浙江走來,能彈劾的地方不知道能有多少。
嚴紹庭卻是麵露疑惑,出聲帶著些質疑:“隻是有一件事情,是讓我沒有想到。”
徐渭轉過頭,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笑著問道:“還有什麼事情,是讓您也沒有想到的?”
“當初那三十二道奏疏。”
嚴紹庭輕聲出口。
目光幽幽,繼續盯著那輛掛著油燈,在夜色下格外顯眼的馬車。
徐渭則是目光一閃而過。
三十二道奏疏!
這件事情,似乎已經是過去了很久的事情,遠在自己沒有入京之時就已經發生了的。
不過其中詳細,自己卻在藏書樓底下那層得到了最清楚的解答。
他不由的,在這黑夜裡,注視著身邊捏著酒杯的嚴紹庭。
如果按照計劃。
這件事情日後是要被拿出來重新提及的。
而目的……
自然是那座驛站為何會失火。
這是嚴紹庭日後眾多計劃的伏筆之一。
即便樓上無人,而藏書樓所在的院落也是整個昌平機密之中的機密之地。
徐渭依舊是壓著聲音說道:“按照賓客說的,想要徹底弄倒徐階,一二樁事情並不能成功使其倒台,須得要一樁接一樁的事情,將他的大奸之名釘死……”
說完之後,徐渭暫時收聲,目光看向嚴紹庭。
其實在他看來。
如今藏書樓裡所收藏的有關於徐階的罪證已經足夠了,所欠缺的隻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於是徐渭麵露擔憂,有些不安的說道:“海瑞今日這道奏疏,不會提及此事吧。”
嚴紹庭搖了搖頭,在徐渭的不安等待之中,他隻說了兩個字。
“難說。”
徐渭頓時眉頭一凝。
他正要開口。
嚴紹庭卻是先行說道:“或許他真的會將這件事情提出來,那他這一次……”
“劍指徐階!”
徐渭心中一驚,當即說道:“海瑞這一次是要彈劾當朝內閣次輔!”
終於是悟出來海瑞這一次目的所在的徐渭,滿臉詫異。
他不解道:“可是……”
嚴紹庭笑了笑:“可是上一回海瑞在徽州府強搶新安衛兵印之事,還是徐階在朝中為他說話,將此事壓下來的。”
徐渭點了點頭。
按理說,海瑞就算是再如何秉公執法,也不能這麼乾。
不過想了想。
徐渭便覺得,或許正是因為他是海瑞,所以才會這麼乾。
嚴紹庭笑著說道:“在海瑞看來,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兩清,才是他的為官之道。”
徐渭趕忙詢問:“如果當真如此,那這一次我們要趁機,將事情弄大,將您早就準備好的那些事情,都一並挑出來?”
他的意思,是這一次海瑞若當真是要彈劾徐階,那麼他們就可以順勢對徐階發起彈劾,借著海瑞一舉將其弄倒。
嚴紹庭目光閃爍。
他的視線裡,遠處那輛掛著油燈的馬車,早已消失在了視線裡,融入到這已經變得漆黑的夜色之中。
半響之後。
他才搖頭開口:“不是個好時機。”
隻是幾個字。
卻是拒絕了徐渭的提議。
徐渭眉頭始終加緊,不算的思考著這件事情。
最後他也隻能是深深一歎。
嚴紹庭則是轉頭看向了徐渭。
他麵帶笑容:“徐先生想明白了?”
徐渭臉上帶著幾分失望,無奈點頭。
“因為陛下……”
嚴紹庭點點頭:“是啊,因為咱們的這位好陛下,所以時機未到。”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直接在聖前和徐階爭鬥,並要借機弄倒徐階。
隻是幾次嘗試。老道長始終都是舉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