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根骨到底是怎麼回事?
操控著邪見“身外身”的地獄道使者站在窗台上,向房間裡的薑元投以審視的目光。
這具“身外身”的**年齡不過六歲,使用獨特的藥物淬體法門,不計代價的提升修為,僅用兩年的時間幾乎要走完整個四氣境。
雖然是預支了全部的潛能,再無突破到五識境的可能,甚至壽命也被衰減到了不足五年的時間,但需要他參與戰鬥的場合大多是暗殺或者偷襲,四氣境的修為已經完全夠用。
給予使者思考的時間在此刻截止。
回答他疑問的是一抹破空襲來的銀光。
依靠著入侵每一處皮肉的不死蟲的協助,使者對這具身體的操控精度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幾乎是在感應到襲擊的瞬間就做出反應,以一個人體常理上不可能完成的動作躲開了。
銀光擦著他的麵頰飛過,釘在了窗邊。
能看清這枚飛鏢前端為橢圓、後端彎曲成鉤,正是地獄道往生堂的成名暗器,往生鏢。
使者扭轉的身體,全身多處錯位的骨骼在瘮人的喀嚓聲裡複原了。
但不待他有任何的動作,一隻花瓶已經淩空飛來,緊接著是一把折扇,一根鎮紙......薑元幾乎是把手邊所有能抓到的物件都以往生鏢的手法丟了出去,同時不斷倒退,試圖讓自己進入到地形相對狹窄複雜的玄關。
使者考慮到這具因為大幅度動作而更顯脆弱的身體所剩無幾的使用壽命,便是一個後仰翻下窗戶,不願意去招架那些薑元拋出的暗器。
到了他這樣的境界,可不會因為輕易被事物表象所迷惑,不論薑元丟出來的那些物件看上去是多麼的“無害”,但它既然是以往生鏢的手法投擲出的,攜帶了內力,那就是完全意義上的暗器。
薑元見到對方從離開了窗戶,心中卻是警鈴大作,因為那窗邊的群蟲已經在窸窸窣窣的聲響裡如潮水般湧來。
他撐開屏風,然後快步後退,離開玄關的同時反手關上房門。
那些蟲子的移動速度並不敏快,給了薑元足夠的逃生時機。
但是在離開天字房的那一刻,薑元是立刻意識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我該往哪兒逃?
剛剛跳下窗台的敵人無疑要在這客棧的一層守株待兔,而薑元在清醒之後就根據外邊的動靜意識到了蘇幼安他們是陷入了激烈的戰況,自己此時逃入地字房再從窗戶跳下極有可能影響到下方的戰鬥。
他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生路隻剩下了唯一一條。
昏暗走廊裡,通往一層的扶梯裡若隱若現的閃爍著下層的燈光。
*
東籬客棧大堂的燈光在漆黑夜色裡吞吐,遮擋它的忽是出鞘的長刀、忽是砸落的長棍,它們卻是被一雙纏滿衛氣的拳頭不斷招架。
水橋旁的戰鬥仍在持續。
蘇幼安遊離在戰鬥之外,右手無法動彈,內息所剩不多,她隻能以左手寫字,時刻準備著用法術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支援。
事實上,這也是最正確的決策。
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隻是舉著筆,就是極大程度的在分散“馬青呂”與邪見的注意力。
如果來到渭城的不是蘇幼安,或許城裡的大部分人都會被地獄道的妖術給坑害......但幸運的是,這位丞相之女掌握著許許多多世俗之外的隱秘,其中恰巧就包括了這最為臭名昭著的地獄道使者的“不死蟲”。
白天在衙門的時候,蘇幼安就已經借著官府的力量把那些關於地獄道的情報通報給城裡有名有姓的人物。馬青呂就是其中之一,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被那些黑色水珠破開防護的時候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但他中招的事實也證明了,僅僅是知道了不死蟲的部分法術表現,不足以讓武者應付它那讓人防不勝防的可怕。
蘇幼安的法術真正需要派上用處的地方,正是這六道教賊人要借助不死蟲做臨死反撲的那一刻。
無論是“馬青呂”還是邪見都能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將這位掌握著一篇殺法的女孩給殺死。
但薑豐年與關山月憑借著豐富的戰鬥經驗竟是硬生生的攔截住了六道教一方的猛攻,嚴密的防住了他們所有的攻勢,給蘇幼安留足了施展法術的空間。
顯而易見的,這場戰鬥不會持續太久。即便是“馬青呂”那一身至精至純的衛氣也會有用儘的時候,更彆提一旁的邪見現在已經是傷痕累累,隨時要因為力竭而倒下。
不過讓人感到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動靜,卻始終沒有住在附近的百姓或者江湖過客向渭城守軍通風報信。
就好像是......他們早已悄無聲息的死去。
沉寂在四麵八方的樓房像是一座座無名的墳墓,讓正在準備法術的蘇幼安忽然間感到不寒而栗。
那位地獄道使者的本尊究竟在何處?是否真如傳聞中一樣抵達了通玄境?這一切都存在於未知。
未知的,往往最讓人畏懼。
*
與此同時。
薑元背靠著牆壁一陣急促的喘息,在他身下的一長排樓梯已經是支離破碎。
身披五彩霞衣的幼童舉著一雙拳頭,再一次的擺出了“神衛功”架勢,“難怪那蘇家的丫頭要把你帶在身邊,你這身根骨真是有神妙之處。”
薑元盲目的運用內息在短時間爆發速度,竟然是一次又一次成功的躲過使者的攻擊。
使者憑借這具尚未開通眼識的**難以看清薑元真實的修行狀況,隻能模糊的分辨出這人有著極其精純且能夠稱得上“海量”的內息,以此反推出他的資質是何等卓越。
短短一分鐘的時間,薑元已經無數次跟死亡擦肩而過,饒是這樣毫無規劃的揮霍內力去提升體能,他的內息竟然仍剩著三成。
被打翻在地的燭台灑出些許火星,點燃了絲織的窗簾,火焰燃燒散發出頭發燒焦般的刺鼻氣味。
榴花與葵花躲在大堂的角落裡瑟瑟發抖,方才那身穿五彩衣的孩童發現了她們,但隻是隨意的瞥了一眼就不再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