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這可是被頌為“孤篇蓋全唐”的怪物,雖然是不是真的能蓋全唐那肯定是不行的,因為自古文無第一嘛,有人覺得這蓋全唐的是這《春江花月夜》就會有人覺得蓋全唐的是那《夢遊天姥吟留彆》。
但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那就是它都能參與這個級彆的競爭了,是不是第一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一首詞下來,負責謄抄的老張都神情恍惚麵目迷離,他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副浩瀚畫卷,想要下筆卻根本不敢觸碰,朦朦朧朧卻心生呢喃,衝動卻又膽怯,生怕自己弄出來個垃圾畫毀了這詩行的意境。
最後一字落筆時,吊兒郎當的老張已是滿頭大汗,他驚愕的抬起頭看向夏林又拿起紙通篇精讀了一遍接著再看了一眼夏林,張了張嘴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夏林這看著老張那一手好字也是驚歎的很,老張的琴棋書畫那都是極精通的,自己那半吊子瘦金體教給了他之後,這極適合小心眼的字體在老張身上發揮到了極致,他自己的字跟瘦金體形成了一種全新的字體結構,字形優美銳氣十足,透著一股子文人的尖酸刻薄與靈動敏銳。
一篇下來,詩為字骨,字為詩體,交相輝映之中忽悠博弈,而且剛才詩中的意境竟力透紙背的傳達了出來,字與詩文互相加持,各自為對方提升百分之三十的威力。
就這個狀態,讓老張再複刻一次都很難再有這般的效果,此作可為孤品、絕品,擔得起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我不舍得給他。”
老張的手有些顫抖,回頭看了一眼夏林:“道生,我沒主意……這該拿來傳家。”
“傳個勾八家,就咱們這逼樣不爬上去以後有沒有家都是個問題,咱倆唯一的路就是一步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能爬多高就多高,這個世道吃泔水是吃不出人上人的。”夏林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老張你給我記住了,在你沒有到那個位置之前,你以前的放浪不羈書生意氣都給我收起來!”
老張低頭沒有再說話,而夏林靠在那歎了口氣:“這三年咱們過得叫個什麼日子你也知道,你受的委屈我受的欺負,你好好想想。”
其實誰也看不出來這細皮嫩肉的道生心裡頭居然掩著這滔天的恨意,老張都被嚇了一跳,不過再回過頭時夏林滿臉的戾氣已經不見,他抬起下巴滿臉笑容的朝剛巧在下頭收文的春桃喊道:“春桃姐姐,這兒呢。”
春桃聽了他的招呼,立刻便走了過來,笑盈盈的看著這兩個輕佻的少年,不過春桃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在自己的主場那自然是落落大方,再次見到夏林時她小腰一插:“小子,叫伱春桃姐姐作甚?”
“春桃姐姐,請將這個轉交世子。”
“好呀,倒是讓春桃姐姐先來給你驗驗貨。”
夏林一聽嘿嘿一樂:“當真驗貨那現在還有些早了。”
春桃學乖了,這次她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雖沒有再讓臉蛋紅到脖子根卻也是眼角嗔怒,飛起了個大白眼。
“你小子可不像是個好人,年紀小小便是整日口無遮攔。”春桃用手指戳了他腦門子一下:“下作鬼。”
這個動作倒是把夏林跟老張逗得哈哈之樂,他們這一樂倒是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側目,春桃不好再在這裡糾纏,拿著詩文便跑回了世子麵前。
這秦王世子這會兒已經看那些垃圾續作看得是眼眶雀青,腦子裡那是一個嗡嗡的,雖然臉上還是麵沉如水,但心裡頭卻已將這些狗嘰霸江南才子給罵了一圈,自己花了這好些錢請來的都是一些什麼臭魚爛蝦?
而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青綢長衫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笑盈盈的向小王爺行了個禮:“小王爺,鄙人不才,方才突發奇想倒是有了一些眉目,還望小王爺指教。”
這一下小王爺倒是來了性質:“你念來。”
“小王爺,鄙人乃是豫章人士,姓熊名能字文濤。家中……”
小王爺把手中玉盞往桌上重重一放,嚇得那熊文濤一哆嗦,但話尾巴卻還沒落地:“中……中……中……”
這個模樣一下子引來哄堂大笑,就連夏林也覺得滑稽的很,他側頭對老張說:“你看見沒有,人在沒成名前沒人在乎你叫什麼名。不管你是什麼驚世駭俗的名字都與那街上的阿貓阿狗沒有差彆。”
不過這小王爺倒也不算是獨斷專橫,雖然心中不悅這姓熊的家夥廢話恁多,但還是讓他念下了他寫的詩文。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波光粼粼映星辰,揚州廊橋夜船行。青柳輕絮春風來,花影搖晃暗香凝。山水自然成一畫,詩酒滿懷睡意興。”
這熊文濤漲紅一張臉念完了詩,小王爺撇了撇嘴,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能說勉勉強強算首詩,不算狗屁不通吧,也就是野雞之才罷了。
這時春桃趁著那熊文濤念完之後,躬身到小王爺身邊將夏林的那張紙給遞了上去,這會兒小王爺其實已經意興闌珊,他懶洋洋的打開那張紙,隻是輕輕掃了一眼。可就是這一眼讓他直接在座位上坐直了身體,上頭那兩百多個字,先不說內容就光是映入眼簾這字體就已經讓他眼前一亮了,這來了性質之後再回頭品味這詩行之間的韻味,那眼前便已經是一片月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