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那位驍騎統領也曾說過當街行凶這四個字。
當這四個字在這一刻被蒼老太監重複時,許多人忽然之間意識到,今天這件事好像要變得不對勁起來了。
那位驍騎統領藏在頭盔下的麵色,在看到蒼老太監的那一刹那,就已經發生了數次變化,越來越難看。
那位巡天司強者的反應來得更加直接,毫不猶豫地低下頭,恭敬說道:“見過曹公公。”
在神都傳聞中,皇城裡有一位老太監不僅手握重權,境界更是高深莫測至極。
據說他隨時都有可能踏入羽化一境,踏上最後登仙之路,世上鮮有能及者……朝中公卿、皇親國戚、天下諸宗掌門、就連巡天司的三位司主平日見他也要禮讓三分。
今天長街上的這場血案,當然沒資格驚動這位大宦官,讓他親自到場。
曹公公雖也蒼老,但他隻不過是那位太監的徒弟。
不過這也足以解決所有的問題了。
因為這裡所有人都認得出他。
因為他代表了宮裡的意誌。
曹公公神情冷漠,看了一眼長街上的血腥畫麵,看著那些封鎖街道的驍騎,看著更遠處正在圍觀的人們,以及那些看不見的不在場權貴們,眉頭緊皺。
這件事鬨得已經太大了。
思緒不過瞬間。
在外人看來,他隻是簡單掃視了一圈場間的狀況,直接無視了那位巡天司強者的問好。
同時他轉身望向林挽衣,在那張蒼老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神情溫和問道:“您是怎麼想的?”
這時候的林挽衣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句話。
她的心思儘數落在顧濯的身上,焦急而生氣地問道:“你剛才怎麼不躲?”
話裡指的自然是先前那位巡天司強者出手,以真元所化銀光掠殺眉心的那一擊。
顧濯坦白說道:“主要是相信你。”
林挽衣微微一怔,旋即才明白了過來,視線落在他的腰間,找到了自己送出去的那枚玉墜。
於是她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想要說很多話,但安靜片刻後,最終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在兩人對話的整個過程中,那位曹公公始終報以笑容,沒有半點兒的不耐煩。
下一刻,林挽衣站起身來。
她望向身前慈眉善目的曹公公,指著那位巡天司的強者,麵無表情問道:“我想知道這人憑什麼不由分說,直接動手殺人?”
曹公公點頭說道:“這確實做的不對。”
在這句話來到不字的時候,那位先前悍然動手的巡天司強者,竟毫不猶豫地運足真元於掌心,毫不猶豫地往自己胸口拍落。
砰的一聲!
一道鮮血從他的嘴裡流淌出來,不斷滴落在那一件白衣上,留下極為刺眼的紅。
緊接著,他低頭拱手說道:“此事是我過於魯莽。”
曹公公視若無睹,視線一直停留都在林挽衣的身上,根本沒往旁邊看過一眼。
場間很安靜。
林挽衣轉過身,望向顧濯,說道:“你來說吧。”
顧濯不解,問道:“為什麼?”
林挽衣想了想,似乎是找到了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認真說道:“因為你在這方麵,要比我會說話。”
顧濯沒有再做推辭。
他望向曹公公,神情平靜地說了三句話。
“我不明白為什麼今天這裡會有這麼多人,聚在這家客棧外臟話連篇的罵街。”
“我不明白為什麼該管這件事的人由始至終都沒出現。”
“我不明白為什麼在我動手後,之前消失的人忽然都出現了。”
每一句話的出現,都讓在場許多人的心為之下沉,肩膀上多出成倍的壓力。
便在這時,林挽衣接過話頭,平靜說道:“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
少女的聲音清脆而有力,明亮如此刻雨過天晴的陽光,讓一切陰晦無從躲避。
曹公公深深地看了一眼顧濯,眼神十分複雜,點頭說道:“這自然都是要弄清楚的。”
聽到這句話,在場眾人臉色不來變得更加難看,甚至蒼白如紙,失魂落魄到就像是在今天失去了自己母親似的。
長街上的這場血案,必須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起責任,作為明麵上的交代。
現在看來,這人不會是顧濯,更不可能是林挽衣。
那還能是誰?
不就是他們了嗎?
很多人心想,今天或許就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後一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