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手上一鬆,信紙便飄落進了炭盆裡,霎時間隻剩灰塵。
雪雁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姑娘,信!”林黛玉如夢初醒,“哦,沒事,我已經看過了。看過了也是要燒毀的,無礙。”
雪雁以為有理,“那好吧,老爺說了什麼事?”
林黛玉愣了片刻,“說了什麼事嗎?我不記得了。”
“啊?”
林黛玉抖了抖衣裙,起身道:“嶽大哥要回來了,我得去外麵等他了。”
雪雁看了看林黛玉離去的背影,再看了看炭盆裡的灰,暗暗道:“這信裡究竟寫了什麼,姑娘過目不忘的呀,怎麼會不記得……”
“雪雁,將炭盆拿出來,不要在沒人的屋子裡生炭。”
“哦,知道了。”
當嶽淩歸來的時候,房裡依舊是整潔一片,暖爐將房內燒得溫度正好,不冷不熱。
林黛玉安然的在案邊捧著書卷,見得嶽淩回來了,又開口問詢,“嶽大哥,今日可順利?城外的收成如何?”
嶽淩頷首笑笑,“都不錯。要不是今年受苦受難的百姓仍有很多,我倒是想帶林妹妹去那棉田看看了,一望無際雖不是花海,但也是個景觀了。”
嶽淩一人去棉田,是巡查督查。
帶上林黛玉就不同了,更像是遊樂。
可如今還不是享樂的時候,滄州城還未脫去貧窮的外衣,自是不能如此行事。
林黛玉心裡亦如明鏡,雖然有著些許遺憾,但畢竟來日方長。嶽淩不會過了年就回到京城,她也不會回揚州府,出去頑樂的日子還多著呢。
林黛玉又問道:“嶽大哥打算什麼時候回京城?”
滄州離京城更近,離揚州還很遠,但林黛玉感覺還是在京城更安全些,不會被爹爹扯回家。
如今她的嶽大哥都還沒明白她的心意呢,外麵又有餓狼環伺,她哪能離開。
薛寶釵還說,她的娘親和兄長是個幫倒忙的,如今從林黛玉的角度看,她的爹爹也差不多。
嶽淩疑惑,“林妹妹想回去了?滄州城尚未安寧,或許還得個兩三年。我想在三年之內,讓滄州城煥然一新,不說真的比肩蘇杭,但也不會差去太多。”
林黛玉搖頭,“我也期待能親眼見證那一日,嶽大哥付諸的努力都能實現,當然不想回京城去了。隻是,若可兒姐姐她們與嶽大哥分彆了兩三年,好像對她們就有些殘酷了……這……”
“額……”
嶽淩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再念起秦可卿的性子,這麼久不見麵,或許都想念的癡了。
但畢竟自己是在賑災,又不是攜家帶口的往一地赴任地方官,帶林黛玉都是特例了,更不好帶著一群小丫鬟在身邊。
“隻能委屈委屈她們了,等我回去的時候,自會好好補償她們一下。”
……
京城,嶽宅,
秦可卿著了一身繡金紋鑲領的桃紅襖子,銀紅色抹胸,下身是一條翡翠色長裙。裙裾如花盛放,腰肢如細柳嫖嫋,粉麵朱唇卻無人嘗,隻屈身靠進長椅裡,怔怔出神。
離嶽淩出京已過去了半載,這半載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的。
隻是深紫的汗巾有些掉色了,好像印證了些什麼事。
瑞珠寶珠在房裡繡著女紅,比起這兩個無需無求的小丫鬟,秦可卿顯然需要的更多了。
瑞珠探出簾子,見到秦可卿一如既往的癡癡望著門外,不禁暗暗歎氣。
“姑娘跟著了魔一樣,日日就這麼等著,還不得等出病來。”
適時,堂外倪妮跑了進來,與房裡通報道:“可卿姐姐,有人找。”
秦可卿眸中慢慢有了光亮,“找我的?”
“是的,找可卿姐姐,他說是可卿姐姐的弟弟,好似有來過府上。”
秦可卿眉間一蹙,“好,我這就去。”
二門外的倒座廳內,一位清眉秀目的少年被倪二引在此處。
他身材瘦巧,如秦可卿一般的粉麵朱唇,相貌更是嬌柔,更在寶玉之上,怯怯羞羞的模樣,實乃女兒之態。
“已經去喚秦姑娘了,你在這稍候片刻。”
倪二最是見不得這種兔兒哥,實在讓人厭煩得緊,說了話便出門去了。
秦鐘起身送著,“有勞倪管家了。”
少時,秦可卿果然來到此處倒座廳,進門便蹙眉上下打量起秦鐘來,不肯多往前一步走。
秦鐘看姐姐的氣色不錯,在嶽宅養著,比在家時還多一份大家閨秀的氣質,心喜道:“見姐姐過的不錯,弟弟也就放心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少噓寒問暖了,先說是什麼事,你自己要來的,還是爹爹要你來的?話說在前麵,是爹爹將我賣了的,你也不該來!”
秦鐘搔了搔頭,難為情道:“這個月我又要小考了,但因為我底子太薄,根本跟不上博士教授的課業。”
“在國子監一年小考積八分才能升學,我這半載隻積了半分,眼看要留業了……要是被爹爹知道,他非得打死我不可。姐姐,你現在是侯府的夫人,安京侯又新立了戰功,名動京城呀。”
“連我的同窗都來與我打聽侯爺的事,我若是留業,不也是給侯爺丟人了嗎?”
“若是侯爺能幫我從中美言幾句,或者,或者姐姐為我書一封信給司正,讓其關照我一二,我……”
秦可卿一雙惹人心魄的桃花眼,此刻卻像是要噴火一般,粉麵含煞,怒而開口,“怎有你這等蠢物,學業不成,竟還有臉麵找來侯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