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中間段的幾例手術還僅限於展示過程中的閃光點,並不刻意追求成功與否。那從伊格納茨的這台腹股溝開始,彙報水平又上升了一個新的台階。
手術隻是治病救人的手段,最終目的是讓病人好好活著,所以之後的手術必須得成功。而成功的標誌,除了要去除病痛,還要保證病人活得好好的。
接下去的手術不會再出現失敗,它們一台比一台凶險,一台比一台複雜。
但就在伊格納茨侃侃而談,把手術中遇到的細節全說一遍的時候,卡維卻在和達米爾岡談論著彆的東西。
達米爾岡確實有野心,隻不過他的野心和那家小診所綁定在了一起。
他很清楚,即使是開著一家小診所也需要不少錢,外科更是花錢如流水。維持技術要的屍體,器械方麵的更新、清洗、維護保養,繃帶、紗布、縫合線這些都要錢。
但他還是覺得隻要自己足夠優秀,錢就會被投資進這家診所,未來一片光明。
達米爾岡顯然是沒經受過資本洗禮的小萌新,這點卡維肯定要更清醒。
資本都是有目的的,而投資醫院診所一般隻有兩個目的。
一個是賺錢,以達米爾岡手裡診所病源的質量,彆說賺錢,能不倒貼錢就已經很不錯了。如果強行增加費用,那診所會失去便宜的優點,病人還不如轉身找更便宜的市立總醫院、聖瑪麗醫院看病。
第二個就是慈善,但慈善是需要讓彆人看到的,要的是曝光。大醫院人多,有報紙宣傳,天然就有流量,自然是投大醫院更能體現出慈善。
所以結果很明確,如果不是熟人,又沒有拉斯洛這種失而複得的遭遇,誰會無緣無故投錢給個小小的診所。
況且這間外科診所的主刀還是個半吊子的碩士。
達米爾岡說不過卡維,也確實沒什麼好反駁的理由。其實就在卡維說完那些東西的時候,他就已經懷疑起了自己的能力,死心一半了......
......
很快伊格納茨結束講話,主持人立刻請上了剛來會場沒多久的瓦特曼院長。
院長拿著稿子,站上講台,戴上了自己的單片眼鏡。他沒有像其他醫生那樣直入主題說起自己的手術,而是先從前年一場少見的國際化外科學會講起:
“前年的法國外科學會議上,我有幸遇到了埃裡克森醫生。他是倫敦國王學院附屬醫院的外科醫生,在國際上享有盛譽。【1】
從十多年前埃裡克森醫生就開始嘗試鼻成形術,應該是180年,比我稍稍晚了一些,而且成功率不高。但經過他的不懈努力,鼻成形術、唇裂成形術和膀胱yd瘺修補術已經逐漸成為了他的招牌手術。”
在介紹完對方後,他又開始從數據樣本方麵切入,開始討論英奧兩國鼻部缺失的病因,儼然有了一副現代醫學的樣子。
“我們倆交流了不少東西,不知是什麼原因,英國的鼻成形手術患者數量一直在減少【】。而他的這些患者中,絕大多數都是因為狼瘡或各類外傷事故失去了鼻子。他們不再看到,或者至少很少看到,患者因梅毒毀容。”
說完英國,他就不得不提奧地利了:“但我們國家卻依然是梅毒當道,眾所周知,當公共機構中出現了非常嚴重的梅毒病例通常與吝嗇或體質不好的人有關。他們往往都具有......”
噗......
咳咳咳~~~
一陣奇怪的聲音打斷了瓦特曼的演講,同時也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們循著聲音,紛紛看向了那位手拿水杯的年輕人:“卡維醫生,怎麼了?”
“啊,沒事,咳咳,沒事,咳咳咳,喝水嗆了一下。”卡維連忙抽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嘴,“之前和達米爾岡醫生聊了會兒,嘴巴有點乾,喝水急了些。老師您繼續,不用管我的。”
《大明第一臣》
“除了吝嗇和體質之外,我也考慮到恐怕是治療用的汞劑劑量不足【3】。英國對於汞劑的應用劑量確實要更大膽些,我覺得國內也可以效仿。”
說了那麼多,瓦特曼還是希望能找到鼻部潰爛和梅毒治療之間的聯係:“好了,言歸正傳,還是說說手術吧。”
奧地利的整形外科領先全歐洲,瓦特曼作為整形外科創建人已經能熟練地彌補鼻部框架內軟組織部分的缺陷。他這些年收集了不少病例,從中吸取了經驗教訓,最後成就了這台近乎完美的成形手術。
這次的彙報等於是對他這些年鼻部重建成形術的一次總結,目的已經遠不止彙報手術過程那麼簡單。
“今天要介紹的是我二月中旬做的一台鼻成形術,病人是位有著嚴重吝嗇癖的0歲姑娘,因為得了梅毒,在去年徹底失去了她的鼻子。
她是戴著人工鼻過來的,鼻子完全缺失,麵部的中心呈現出一個i型大孔,其邊緣由少量瘢痕組織形成。【4】
我進一步仔細檢查了病人的鼻子,發現她的鼻翼以及鼻中隔下部都被破壞,但鼻骨和鼻中隔的上部仍然被保留了下來。由於它們對成形術有良好的支持作用,我決心采用古老的印度方法,即從前額取下皮瓣,旋轉蓋在缺損處。【】
就在我檢查的時候,我同時發現她的下頜還有劇烈疼痛,體溫很高,我懷疑她得了骨髓炎。”
卡維原本隻覺得19世紀能做的都是些小手術,就算截肢看著大刀闊斧,但其實過程並不複雜。鋸好骨頭,切好肉,接著就是做好肌瓣縫好血管就行了。
但就在今天,在這場手術例會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在缺醫少藥的情況下,這位年近60的外科醫生是如何解決棘手問題的。
當然同樣厲害的還有他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