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例會看似隨意,但處處都有著瓦特曼的小刻意。
先是李斯特和南丁格爾對手術消毒和護理的新概念,然後安排了幾個看似不錯的手術新風向,但卻並不讓他們入選下午的手術彙報,理由就是術後感染病人死亡。
術後感染也就是切口潰爛很常見,在這個過程中沒人會去在意這一點。
所以到了最後,瓦特曼特意用伊格納茨的腹股溝絞榨疝開局,然後是自己的下頜骨化膿性骨髓炎加加料。兩位病人體內都有嚴重的炎症,一般來講常規手術切口必然會潰爛,隻是爛多爛少而已。
但兩台手術都成功了,莫拉索出現了些波折,但情況還是在最後得到了扭轉。兩位病人的切口都已經愈合,而且都活了下來。
事實已經擺在了麵前,肯定是有什麼東西阻攔住了空氣中的瘴氣,才攔住了切口潰爛。
看著隻想要提升自己手術技術的外科醫生們,竟然對切口潰爛毫無反應,瓦特曼沒辦法,隻能寄希望於依靠卡維來推進自己的意圖。
他知道卡維想要推廣術前消毒以及術後的各種護理工作,正巧與自己的理念不謀而合,對方還是個腹腔手術的“高手”。讓他當急先鋒詢問消毒護理,還能幫忙分擔掉一部分保守派的火力。
當然詢問方式也需要些技巧,按瓦特曼的設想,最好的問話內容應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那麼多病人都死於了切口潰爛,而一向體質羸弱的梅毒病人在接受了那麼嚴峻的複雜手術之後,她的大切口依然能免於潰爛呢?]
隻需做個簡單的問答,瓦特曼就能點明自己是嘗試著學了李斯特的做法,用浸滿了石炭酸的棉絨布做傷口保護。【1】
答案一出,再結合莫拉索伯爵腹股溝的清創,不僅能推廣這種護理方式,還能順便給卡維即將上台做個鋪墊......
做個鋪墊......
鋪墊......
現在還怎麼鋪墊?
鋪墊個鬼啊!!!
讓你是來攪局的,可沒讓你連我一起攪了啊。莫名其妙地蹦出來這麼一句話,你讓我怎麼接?
說你說得對,保住了你的麵子,我做得就不對。說你說得不對,麵子就徹底沒了,那我又能拿什麼當借口呢?
瓦特曼聽著和自己預想中完全不一樣的問題,塞滿了消毒方式的腦子被問得一片空白,近乎重啟。
什麼象牙做的下頜骨?還銀質......
他雖然很意外,一開始也沒跟上思路,但卡維這種用其他材料替代骨骼的現代想法卻從沒被人提及過,非常新鮮。這種好奇心暗暗激活了他的外科思維,不受其本人控製似地思考起了這種做法的可行性。
切掉下頜骨之後再自製一個全新下頜骨?
這可不是鼻成形,從旁邊搞點皮膚拚湊一下就行。骨頭替換聞所未聞,難道真的可以用其他材料做填充?
該怎麼做?
瓦特曼愣在講台前,台下是被這個話題引出的各種議論,因為院長一直沒回話表態所以吵得不可開交。“價格昂貴”、“填入後傷口炎症會更重”、“關節怎麼辦”、“如何固定”都是交鋒的重點。
而瓦特曼腦子裡卻異常安靜,似乎這些人的爭吵和他毫無關係。
如果真的想要做替換的話,得先量好病人下頜骨的長寬高尺寸?
不對啊,每個病人的感染部位不同,手術去除的部位就不同。這台是湊巧做下頜骨完整去除術,但有不少病人感染限於一側,或者僅限於-3顆牙齒的距離,這時就該做精準切除。
精準切除就意味著臨場做雕刻?
那我是不是還得找個有名的雕刻家在手術劇場待機等著?等手術中切掉的下頜骨,然後對比著大小做?
要是換銀質的就更離譜了,還得先做倒模,然後再......
多年的外科手術工作讓他習慣了換用各種角度去處理問題,一旦進了死胡同,就會去想彆的辦法。
不對,等等!
這種東西為什麼一定要當場做?
瓦特曼的思路又回到了最開始,事先測好病人下頜骨的長寬高,然後按照這樣的尺寸先臨時做一整個下頜骨。然後等手術開場之後,按照去除的部位和大小,臨時做截取。
對,臨場截取!
這樣的話,材質方麵就隻有象牙了。【】
象牙如果能填充下頜骨,那上頜骨肯定也可以,或許還有那些骨關節骨折的病人是否也可以用象牙關節做全新的關節?
下頜骨......象牙......
下頜骨體積不小,象牙又是長條形的,有那麼粗的象牙麼?
要不分開做,左右各半。
如果切掉了整個下頜骨,那就做左右的拚接,如果隻是切掉一半,那正好能用,而剩下的那一半可以留給病人做紀念。如果對方不要,也可以留著為那些沒錢做下頜骨的窮人使用。
對於窮人來說,能有新的下頜骨肯定要比空下巴來得強,至於是否真的匹配自己的臉型已經不重要了。
其實隻要素材積存的數量越多,能供選擇的餘地也就越多,也就是剛開始嘗試的時候會困難些。
好像可以試試!!!
在卡維的一個問題之下,瓦特曼對棉布整形甚至骨關節矯形又有了全新的思路。他無視台下混亂的局麵,板著張老臉,自顧自地快速整理了所有材料,然後把它們一股腦塞進包裡。
瓦特曼一句話都沒說,隻是簡單和一旁的主持人打了聲招呼就急匆匆地下台離開了會場。伊格納茨、卡維以及場內所有外科醫生都被視為了空氣。
“院長都給氣走了,你們應該能看出來這種說法到底有多離譜了吧。要把整根象牙都塞進嘴裡,想想就可笑。”
“你在說什麼呢?還有人把象牙噴嘴塞進鋼門裡,豈不是更可笑?”
“一個是縫進下巴,一輩子不拿出來,一個隻是做灌腸罷了,這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