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的外科醫生是內科醫生和開刀匠的集合體,沒有良好的內科基本功,遲早都會出事。
當然現代內科的發展基於理論深厚的基礎醫學和複雜的藥理毒理等其他學科的共同發展,在19世紀很難短時間打好這些基礎,所以卡維的要求是先當好開刀匠。至於內科那些東西,隻能潛移默化地灌輸給他們。
因為這些東西一時間很難去理解,所以在灌輸的時候卡維需要用些強製性要求。
比如在使用酒精石炭酸時,卡維不會去解釋它們的消毒機製,隻能說實驗非常有效。而現在病房裡清創用的雙氧水和縫合方法也是同樣的道理,先製定標準,原理部分隻能慢慢填補。
對於圍手術期的概念,卡維不會去強調概念,隻會把一係列標準教給他們,讓他們嚴格執行。頗有種教孩子認字時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心情。
圍手術期中的術後4小時是死亡高峰期,術後第1-3天是判斷手術是否成功的關鍵。
卡維不可能看到每台手術的進行,隻能通過他們寫下的手術記錄和病人現在的情況來完成評估工作。
醫院有1400個床位,再加主樓外臨時增加的若乾帳篷和其他房間,床位已經來到了近000張。比起普魯士格蘭塞尼中心醫院的混亂,這兒要有序的多,當然傷兵的情況也要嚴重許多。
普魯士的前線戰場幾乎沒有分級,什麼人都有可能會往後方轉移。
但奧地利不同,專業的後送製度讓要塞醫院裡堆滿了實打實的000重傷患。這就意味著前線臨時救護所裡的傷兵更多,也從側麵驗證了普魯士的後裝擊發槍和新型克虜伯火炮的威力有多強。
雖然軍隊指揮官一直大喊著衝鋒,但自從歐洲戰場上開始用火器替代冷兵器,刀劍的切割傷就基本澹出了軍醫們的視線,各種複雜的火器傷成為了主流。
卡維不是軍醫,以前隻是偶爾見過一些火器傷,現在查房的場麵隻能用「蔚為壯觀」來形容。
「1床,克拉沃夫步兵營拉爾斯少尉,霰彈傷,左手臂11顆彈丸,肱骨粉碎性骨折。左側腹部顆彈丸,脾臟破裂。」
說著病人情況的是一位33歲外科醫生,雖然在格拉茨老家一直做著主刀醫生的工作,但卻沒有通過卡維的考核。按照考核要求,他沒辦法留在中心醫院,應該去做隨軍醫生,雖然危險但至少有自***,但他卻選擇自降身份留在這兒作起了一名助手。
「做的什麼手術?」卡維看了眼傷口,問道。
「左手臂外傷很嚴重,救護所隻做了簡單的清創和包紮,送來時......」戈拉姆對「血供」這個新詞還不太熟悉,說得很拗口,「送來時的前臂血供已經斷了,所以希爾斯醫生選擇做了截肢。」
「腹腔呢?」
「脾臟切除。」
卡維看了眼傷兵肚子上導出的橡膠管:「出入量怎麼樣?」….
「出......出入量?」
戈拉姆一時間沒聽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卡維隻得再解釋道:「記錄上應該有的,輸入了多少液體,出了多少血,排出了多少尿液,還有引流管裡出了多少血水。軍醫入職前不是都培訓過麼?忘了?」
戈拉姆確實忘了,但讓一個30多歲已經形成固有醫療理念的醫生在短時間裡改掉曾經的習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對不起!」他連忙彙報了數據,「手術中輸液1000,出血超過了1000,尿液第一天幾乎沒有。手術後希爾斯醫生又給他補了1000,第二天統計排尿在1100左右,引流管排出量0。今天的話......」
「好了,我知道了。」
卡維看著傷兵的
手術切口和引流膠管,欣慰地笑了笑,對身邊的尹格納茨說道:「老師,希爾斯現在也能做脾臟切除了。」
「確實不容易。」尹格納茨也看了眼切口,「當初他可是在模擬子彈射入的屍體上學了好些日子。」
脾臟切除在現有奧地利外科團隊中隻能算中等難度,能在中心醫院做主刀的外科醫生都會做,這是在外科培訓時提出的基本要求。但真正麻煩的不是脾臟切除本身,而是子彈射入之後的盲腔。
希爾斯嚴格按照了卡維提出的要求,切口就順著子彈射入進入,縫合時也在儘量保證切口張力的同時,注意切除掉一些燒灼壞死的組織。
手術做得確實很漂亮。
卡維點了點頭:「今天引流管隻流出了,明天早上沒有問題就可以拔管了。」
「好的。」戈拉姆在記錄本上寫了一筆,「床也是霰彈傷,同樣來自克拉沃夫步兵營,少尉費托。左右腿裡總計打入了幾十顆彈丸,右腿三處骨折,左腿一處。」
「手術?」
「右大腿截肢,左小腿截肢。」戈拉姆看了眼幾天前還扛著槍帶頭衝鋒的少尉,嘴裡說著冰冷的數字,「右腿骨折嚴重,左小腿本來還有機會,但......但血供不好。手術總共取出了4顆鐵質彈丸,還殘留了一些在體內。」
比起1床,費托的情況要嚴重許多,這批霰彈不知道是打歪了,還是反跳彈,幾乎全衝著他的下身去了。大多數傷口都集中在右大腿和左小腿,但還有一部分去了他的會yin處。
「這裡怎麼處理的?」卡維掀開了費托的被子,問道。
「切開後取出了一部分彈丸。」戈拉姆回答地很乾脆,「有些打得太深,我們沒敢動。」
「你們?你也上台了?」
「我是希爾斯醫生的第一助手。」
「gao丸情況怎麼樣?」
「進入yin囊後,我們看到右側的已經被打碎了,左側中了兩顆彈丸,腫得非常厲害,輸精管也斷了......」戈拉姆又看了眼費托,無奈地說道,「我們隻能做切除處理。」
卡維點點頭,這是很正確的選擇。
中彈的gao丸基本失去了功能,留在裡麵沒有任何好處,隻會加重後續的感染。而這種感染因為彈丸的刺激並不會因為亞甲藍這種低效抗菌藥而消退,最後反複的感染很可能會影響全身。….
這兒可不是現代一線城市的大三甲,到那個時候再想著手術補救就來不及了。
「做得不錯。」卡維回了一句,然後看向病人,「感覺怎麼樣?」
費托歲,參軍三年,在克拉沃夫步兵營裡待了三年,也算是陸軍中的老兵了。這場戰都來得不算突然,說不定還可以給他帶來不少榮譽,可惜這枚霰彈來得很突然。
雙腿殘廢,又沒了gao丸,現在下半身還有不少傷口用紗布條做引流,看著就和廢人沒什麼兩樣。
費托非常沮喪,現在再聽到卡維冷冰冰的提問,心情更糟糕了:「感覺很不好,沒了腿,沒了gao丸,我和廢人有什麼區彆?還不如直接讓我死在戰場上,這樣還能在墓碑上留下個好名聲!」
「腿你放心,等回國之後我會幫你搞一組義肢。」卡維檢查了截肢處的傷口,「到時候你跑肯定是跑不了了,但靠著拐棍,你還是能走路的,就是走得慢一點。」
「義肢能讓我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