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院外。
“羅伊老師!”
看到羅伊和伏黑惠並肩從大門中走出來,虎杖悠仁大力地揮著手,帶著滿臉的振奮,主動迎了上來。
釘崎野薔薇站在他的旁邊,滿臉百無聊賴地踢著腳邊的石子。
“羅伊先生,真沒想到您居然已經回來了!”
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以滿臉社畜式畢恭畢敬的態度,向羅伊點頭鞠躬,完全看不出他比羅伊年長的感覺。
“裡麵的咒靈已經祓除了,也沒有人死亡。”
羅伊看了伊地知潔高一眼,心知他隻是個傳聲筒、打工人,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
“後續的事情,你自己找人處理吧。”
“是!”
伊地知潔高迎著羅伊那不喜不怒般的眼神,心中莫名一陣壓力山大,恭敬應聲之後便忙不迭地離開了。
“好了,你們三個,在這次任務中的表現可真是一群臥龍鳳雛啊,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羅伊轉頭看向身旁的三人,臉上浮現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來。
虎杖悠仁摸了摸腦袋,一臉欣喜地舉手。
“臥龍我知道,是三國誌中的孔明!這是誇獎的意思嗎?”
“這是罵你們是笨蛋的意思。”
羅伊嘴角微微一抽,臉色一冷,瞪了虎杖悠仁一眼。
在虎杖那一臉想不通為什麼的糾結表情之下,羅伊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首先落在釘崎的身上。
“野薔薇最先從戰場中脫落,不過這隻是實力不濟的表現,全程的做法倒是沒有問題,在伱們三人之中算是最接近合格的,就給你打個59分吧。”
“報告!我隻是掉進了落穴裡,不能輕易判我輸吧?”
釘崎野薔薇滿臉不服輸地舉起手,對羅伊的判決相當不滿意。
“落穴下麵藏著的咒靈是我親手解決的,實力我最清楚,你單槍匹馬絕對乾不過它,有意見嗎?”
“報告,沒了。”
釘崎野薔薇放下手,在嘴巴上做出一個拉拉鏈的動作,非常識時務地表示自己閉嘴了。
“然後是惠。”
見野薔薇識趣地閉嘴,羅伊滿意地點頭,然後將目光投向了第一號問題兒童。
見伏黑擺出一副老實挨罵的乖巧表情,羅伊反而頭疼地撓了撓太陽穴。
“惠,你有在反省嗎?”
“是的,羅伊老師,我已經在反省了。”
伏黑惠非常順從地點頭。
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帶著一絲漫不經心似的冷淡,完全不像是有所反省的樣子。
“已經反省了,但下次再碰上這樣的事情,你還敢遇事不決魔虛羅對吧?”
“……”
伏黑惠不由一噎,神色中浮現出一絲被看穿了的窘迫和尷尬。
“居然把自殺式的行為當成是隨時可以扔出去的炸彈,僅僅在膽量上可以給你打滿分,結果雖然不算差,但考慮到你的自滅傾向,隻能給你打50分。”
羅伊本想給他打零分,想想還是算了。
畢竟從結果而言,伏黑惠召喚魔虛羅的舉動,如果在羅伊不出現的情況下,的確可以完全解決當時的場麵,尾神婆婆的降靈雖然很強,但在魔虛羅的追殺之下她八成活不到將甚爾成功降靈下來的時候。
雖然代價是伏黑惠自己也要付出生命,但羅伊並不是把人命看得至關重要的類型。
羅伊充分肯定伏黑惠的貢獻,所以給了他50分。
但依舊不合格。
“自殺式行為?”
這個時候,虎杖悠仁忽然像是咀嚼著這番話的意味一樣自言自語地出聲起來。
伏黑惠立刻反應了過來,嘴角一撇,臉色變得嫌麻煩了起來。
麻煩事要來了。
“伏黑,你那個時候果然是抱著要自爆的心態留下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虎杖悠仁就像是憤怒的鮟鱇魚一樣瞪大了雙眼,向伏黑惠瞪了過去。
這種事情需要現在拿出來說嗎?
伏黑惠滿心隻覺得嫌麻煩。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當時我認為那是唯一且最好的選擇,羅伊老師也說了吧,結果不算差,那就沒有問題了。”
伏黑惠一臉懶得和你多說話的表情扭過頭去,隻把後腦勺留給了虎杖悠仁。
魔虛羅殺了那隻特級咒靈,已經是足夠出色的戰果了,後來雖然出現了一些變化,導致情況向奇怪的方向發展過去。
但伏黑惠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錯。
當時那種情況,在已知羅伊老師不會回來的情況下,除了放宿儺出來,或者放魔虛羅出來,還能有第三種方法嗎?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冥頑不靈!就不會思考一下剩下的人的心情嗎?”
“要說冥頑不靈,你虎杖也是個中翹楚!那種場麵下,你居然還想救人質!”
“你要打架嗎!”
虎杖悠仁當即被惹火了,舉起拳頭擺出架勢。
羅伊見狀,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危險了起來。
“真是有夠蠢的!”
伏黑惠完全不想看虎杖悠仁那一臉火大的表情,滿臉不耐煩地扭過頭去。
但他心中很清楚,以虎杖悠仁的性格,不把事情搞通透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聽好了,虎杖。”
伏黑惠長歎了一口氣,像是認命了一樣地轉過頭來,滿臉認真地看向虎杖悠仁。
“在那種情況下,如果按照你的選擇,那麼,不管是我的理想,還是你的理想都會死去,但如果按照我的辦法來,那至少你的理想還可以保住。”
如果放宿儺出來大開殺戒的話,那無論是人質,還是居住在周圍的居民,必定死傷無數。
那樣一來,不管是虎杖的“讓所有人迎來正確的死”,還是伏黑的“讓善人儘可能地享受平等”,兩個理想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但如果放魔虛羅出來,那最多在不該死去的人之中,隻多出了他伏黑惠一個而已,其他的人包括那些人質都可以活下去。
虎杖的理想就還可以活下去。
虎杖悠仁一下子愣住了。
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術一樣,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會說話嘛。
羅伊本想一人給一個腦瓜崩,沒想到場麵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伏黑惠的話一下子把虎杖悠仁給整不會了,倉促之間,就連該怎麼反駁都不知道了。
釘崎野薔薇在旁邊看看你又看看他,臉上浮現出興致盎然般的吃瓜表情。
“惠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處理的,一定會將他遇事不決魔虛羅的壞習慣改掉。”
這個時候,在虎杖和伏黑之間的沉默愈演愈烈之時,羅伊插入了二人之中。
“悠仁,你可彆以為你就沒有問題了,你的打分可是最低的,讓我來給你在這次任務中的表現打分的話,隻會是一個點數,那就是0點!”
“真的嗎?”
虎杖悠仁回過神來,帶著一絲愣怔地看向羅伊。
“你這段時間的成長相當不錯,已經初步掌控了咒力,雖然依舊有延遲的壞毛病,但在這次任務中的表現卻糟糕透頂,臨場麵對敵人的時候,而且還是麵對那麼危險的敵人,竟然差點和自己人內訌!”
“這個……”
虎杖悠仁低著頭,囁嚅了一聲。
這個是事實,他也沒法反駁。
伏黑惠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轉過頭去。
“我再問你一次,悠仁,那個問題,你得到答案了嗎?”
羅伊目光定定地看著虎杖悠仁,眼神中帶著探究的意味。
那個問題……
虎杖悠仁頓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羅伊指的是他上次跟他說過的“什麼才是正確的死”的這個問題。
這對羅伊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問題,伏黑碰上這種問題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釘崎的話,彆看她看起來粗魯暴躁,但她卻是他們三人之中最拎得清的人,壓根不會被這種問題困擾,她甚至連尾神婆婆的威脅都懶得聽就想動手了,行動之果斷絲毫不亞於伏黑惠。
但對虎杖而言,這卻不亞於一個千禧難題。
引申到這一次的事件上,這個問題就可以演變成“殺過人的罪犯到底值不值得冒險去救?”。
“……我還不是很懂什麼是正確的死亡。”
虎杖悠仁神情之中還帶著些許迷茫和困頓,但他的回答卻充滿了決心。
“但從心裡,我想去救他們!”
他當時就這麼做的。
他還搞不懂那麼複雜的問題,但從他當時麵臨抉擇時的反應來看,他的選擇其實已經很明確了。
比起伏黑和釘崎要舍棄罪犯,虎杖更傾向於連同罪犯一起救下。
“能得出答案,就算是前進了一大步了。”
羅伊神情平靜地點著頭,臉上並沒有讚同也沒有反對。
虎杖本來都做好被羅伊訓斥的準備了,沒想到羅伊居然並沒有訓斥他,話語中反而認可了他的進步,不由滿是異色地向羅伊看去。
“不用這麼看我,我是老師,老師不會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學生身上,而應該是引導學生得出自己的結論的存在。”
迎著虎杖那滿是詫異的眼神,羅伊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
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聞言,紛紛不由自主地點頭起來,看向羅伊的眼神浮現出了不同的敬佩之色。
羅伊老師雖然也有很惡劣的一麵,但他的確是一個好老師。
“而且,我並不討厭理想主義者,理想主義正是人性中的光輝,就算不被人喜歡,也絕對不應該被人橫加指責。”
羅伊的話讓虎杖悠仁鬆了口氣,甚至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來。
“但是!”
緊跟著,羅伊口中的話鋒便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語氣陡然銳利起來。
“如果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就枉顧與現實的矛盾,讓同伴置身險境的話,那就不能稱之為理想主義者,隻是單純的蠢貨而已,悠仁,我說的對嗎?”
虎杖悠仁張了張嘴。
他想說的確如此,然後他就明白了過來。
沒錯,的確如此。
之前在麵對敵人的威脅之時,他為了救下那些罪犯人質,就想要把自己當成人質去交換。
這是他為了滿足自己的理想所做出的妥協。
可他妥協了,置伏黑和釘崎於何地?
他們倆豈不是變得很危險?
之前隻是罪犯當人質,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出手,和敵人交戰,可一旦身為同伴的虎杖成為了人質,兩人豈不是變得投鼠忌器起來,壓根無法跟敵人交戰了嗎?
僅僅隻是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就將同伴置於險境,那和老師口中的蠢貨有什麼區彆?
虎杖悠仁忽然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