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卻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輕輕啟唇,重新唱了起來:“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們跳的多整齊呀,多整齊呀,一二一。”
歌聲一旦開始,眾人就必須開始跳舞。洋娃娃的聲音變得空靈飄忽,有人的眼神漸漸變得迷茫,不自覺地跟著邁步,旋轉……
全建明聽見洋娃娃重新開始唱歌,他遲鈍的大腦好像已經徹底罷工,卻被對麵的高中生拉著又跳了起來,行屍走肉般舞動著四肢。
他在大腦中不斷檢索著著最近的記憶——昨晚他喝了酒,胃痛得受不了,最後實在撐不住,求同桌的人送他去醫院——這就是他最後記住的事。
來到這裡之後……
全建明又哆嗦了一下,他衣服上的血已經涼透了,貼在他身上,有種冷冰冰的黏膩感。
他應該是這裡,唯一一個知道那個被擰掉腦袋的大漢真名的人。
他叫熊炎。
來到這裡的第一時間,全建明就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第一時間找到了身強體壯的熊炎,熱情地湊在他身邊套近乎。
熊炎此人空長了一身肌肉,卻沒什麼腦子,全建明隻在旁邊咕噥了幾聲,輕飄飄地煽風點火幾句,言辭間提及對這裡的質疑,熊炎就氣勢洶洶地打了頭陣。
全建明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這裡的人誰不想找到出路呢?
——但他也沒想到,身形健碩、看起來戰力驚人的熊炎會死得那麼慘。
想到這裡,全建明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洋娃娃的方向。等真的看到那個白衣男人和洋娃娃攜手共舞的樣子,他又像被燙了一般,渾身一激靈,把目光飛速收了回來。
他想起當時選擇舞伴時,他因為渾身是熊炎的血,被眾人繞著走,隻有那個俊得不像話的白衣青年一言不發地停在了他麵前。
他語無倫次地向這人致謝,並試圖像最開始和熊炎套近乎一樣和這人搭話,喋喋不休地吹捧他。
這古怪的白衣人卻一句話也沒搭理過他,甚至氣場越發冰冷,到最後全建明也不敢說話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舞伴就這麼定下了,誰曾想那個高中生一語驚人,原本初步形成的格局迅速被打亂。最後,說出了搭配規則的男孩反倒落單了。
都是小熊陣營的,比起不好惹的白衣男人,那個穿高中校服的孩子顯然更適合作為他的搭檔。
全建明心裡起了念頭,他側頭看著茫然無措的餘悅,誇張地歎了口氣:“唉,這還是個孩子呢,真可憐……”
之前一直冷冰冰的白衣男突然轉過來注視他著,那目光極其尖銳,鋒利得像能把人割傷。
被他眼神鎖定的全建明隻覺得像被大型猛獸盯住了一般,手臂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聽見眼前的男人輕聲道:“是嗎?你覺得他和那個沒了腦袋的,誰比較可憐?”
他知道了!!!
這是全建明的第一反應,他甚至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可是熊炎都死了,他怎麼會知道的!
全建明背上冷汗直冒,眼前這個男人俊秀的臉,此刻在他眼中比鬼還要可怕。他的嘴巴徒勞地開合了幾下,終於下定決心,頭也不回地向餘悅的方向跑去!
那一瞬間,不得不說,他心裡閃過的是快意。
熊炎死了,小熊陣營注定要落單一個人,這人難道以為他是自己唯一的選擇嗎?
被剩下的學生仔腦子聰明,心機又不深,找他搭檔難道不比古怪的白衣男人強!
等彆無選擇的學生仔接受了他,全建明裝作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心裡卻得意極了——他等著這個白衣男和熊炎一樣,被洋娃娃擰掉腦袋,死在這裡!
——誰知道後來的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神誌恍惚的全建明視線幾乎沒有焦點,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突然發現了一些蹊蹺。
“這個地板,好像在、在動。”
他結結巴巴地道。
全建明忐忑地等了一會兒,餘悅卻不理他。他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餘悅眼神迷茫,甚至朝著洋娃娃的方向旋轉!
跟著他的舞步的全建明大急,他和餘悅現在綁在一條船上,餘悅要是出了岔子,他搞不好也會死!
全建明的手扶在餘悅身上,見狀連忙用力在他脊背上敲了一下。餘悅疼得渾身一震,眼神變得清明,全建明急忙小聲道:“看地板!”
餘悅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兩人的目光都往地上瞧。
地磚果然在動!
本來以為地板的旋轉有蹊蹺,但兩人看了又看,也沒看出地板移動的規律。
小熊和洋娃娃們個個色彩鮮豔,在地板上隨著舞曲的節奏搖頭晃腦它們閉著的眼睛,有種夢境般的如果不是已經死了一個人,他會覺得這簡直是童話般的場景。
餘悅對著地磚看了一陣子,瞧不出哪裡不對。再一想,連布偶娃娃都能跳舞,地板磚上的畫會動也不稀奇。
他這般想著,不由一哂,正要抬頭重新好好跳舞,卻在這最後一瞥中,發現了些許異狀。
那是在全建明背後,地磚的一角。那一處的狀態,與周圍的“動畫”不太一樣。
因著舞曲的緣故,他們一直在動,又隻是瞥到一眼,一時對比不出哪裡不同。餘悅想再看個清楚,全建明接連幾個動作,小跳、轉身,腳步變換流暢無比,卻都擋住了他的視線。
餘悅連著轉了幾次,都看不見那塊異常的地磚,就更覺得不正常。
盯著地板上的頭像沉思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來了什麼,急急抬頭對全建明道:“那誰,剛才你背後那個洋娃娃地磚,和彆的不太一樣。她好像……”
眼前的景象,讓餘悅的後半句話卡在了嗓子裡,再也說不出來了。
他的腳還在機械性地跟著動,腦海卻一片空白。但無論他的大腦如何停擺,也比此刻的全建明來得好——
因為全建明的脖子上,掛的已經不是他自己的腦袋。
餘悅呆呆地低頭看了一眼。他手裡握著的還是矮個男人的手,溫熱的,略顯粗糙。另一隻手還搭在對方的肩膀上。
可就在歡快的童聲舞曲中,他低頭看地磚的這一會兒裡,全建明的頭就這樣靜悄悄地不見了。屬於全建明的、血淋淋的脖子上,變成了一個微笑著的洋娃娃頭。
洋娃娃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笑容矜持,唯獨嘴唇紅得極不自然,那欲滴的鮮紅像是剛剛吸飽了血液,配在全建明瘦小的身子上,顯得更為詭異。
餘悅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但他仍然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