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荊白心頭一陣冰涼,一瞬間睡意全無。
他睜開雙眼,轉頭去看睡在一旁的小恒。本以為這小孩兒此時應該睡得正香,卻對上一雙一動不動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他竟然也醒了!
荊白甚至都不知道他醒了多久,因為小恒和他一樣,從頭到尾都沒發出過一點聲音。荊白心中倒對這孩子升起幾分激賞——如果和他一起的是餘悅,這時恐怕都不能這麼鎮定,小恒卻能做到按兵不動,連他都沒能察覺到任何動靜,的確是不同尋常。
兩人臉對著臉,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秀鳳的歌聲逐漸遠去,沉悶的剁案板聲音也漸漸消失了。
高度緊張之下,很難注意到時間的流逝,兩人都沒急著說話,直到窗紙透出微亮的晨光,變成一種清冷的淺藍色,荊白才鬆了一口氣,問小恒:“你聽清楚她唱的是什麼了嗎?”
小恒搖頭:“方言,不好辨認。”
兩人拚湊了一番,發現大部分的詞彙都對不上,從歌詞中獲取的線索隻得就此中斷。
謹慎起見,兩人等到天完全亮透,才開門開窗,荊白去開門時還特地看了一眼走廊,其他人的房門仍舊緊閉著。
索性無事,荊白洗漱完以後,還在這個客人住的院落裡轉了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當然,也沒有找到任何能用來剁肉的地方。
“嘔——啊啊啊啊啊啊!!!!!!!!”
他正準備無功而返,忽然聽見客房的方向傳來了一陣歇斯底裡的慘叫。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但此時聽上去又高又尖,淒厲無比,簡直讓人懷疑他的嗓子喊破了,也不知道是遭遇了怎樣的慘事。
荊白三步並做兩步,徑直衝進走廊,大概是被這慘叫聲驚動,他進來時,五間客房的門已經打開了,有幾個人臉色難看地圍在其中一間屋外;還有人捂著嘴,步伐淩亂地衝回房間,不難想象是去做什麼。餘悅站得稍遠,此時正臉色慘白地四下張望,似乎在尋找誰。
那間房是走廊過來的第二間,是兩個男人住的,此時門扇大開,甚至不需要走近,他就能聞到極其濃重的血腥味,還有種奇怪的腐臭味,熏得叫人惡心。
餘悅找的自然是荊白,驚慌失措的目光四處逡巡,終於看到那個挺拔的身影,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叫道:“大佬!你可回來了!我還擔心你出什麼事兒了……”
他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荊白看著眾人形形色色的目光,並不多給一個眼神,從走廊的入口直接走到了出事的房間門口:“怎麼了?”
他一過來,門口圍著的人下意識就讓開了位置,個個臉色發白。荊白往裡看了一眼,眉心也不自覺緊鎖起來。
房間內情狀極其慘烈,到處都是血,床上、地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是淩亂的大片血漬、飛濺的肉塊,地上遠遠近近,散落著七零八落的殘肢。
荊白很想捂住鼻子,但他嗅了嗅,總覺得除了熏天的血氣,還有股腐爛的味道。這人顯然是剛死的,這味道從何而來?
而且地上的零件雖然散亂,卻缺少一個一眼就能看到的關鍵部位。
荊白四下打量了幾眼,問餘悅:“他的頭去哪兒了?”
“我們沒人動過,得問他的室友才行。”餘悅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站在荊白身邊的周德昌先開口了。他神情凝重地道:“他身上濺得到處都是,嚇得神智不清,我室友吳懷扶他去換衣服了。”
死去的人叫於明江,和王惠誠同住。他們隻比荊白早到一步,都是聽到王惠誠的慘叫才來查看情況的,當時一打開房門,裡麵就已經是這副慘不忍睹的樣子了。
荊白覺得奇怪。於明江的屍體七零八落,整個不大的房間到處都是他的血,床上更是重災區。枕頭被單都被血浸透了,唯一一塊白隻有一個人形大小,應該就是王惠誠躺的位置,難怪他受了這麼大的驚嚇。
可是……於明江死得這麼慘,王惠誠難道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嗎,怎麼會在這堆血肉和殘肢裡安然睡到天明?
他不是唯一一個覺得不對的人,當下就有人對此表示質疑:“他們睡在一張床上,於明江都這樣了,王惠誠怎麼可能沒醒?”
說話的是一個年紀稍大的女隊員穀宜蘭,她和另一個女隊員合住,就住在兩人隔壁。她的室友顏葵才二十出頭,此時已經嚇哭了,麵容慘白,哆哆嗦嗦地抱著穀宜蘭的手臂。穀宜蘭臉色也直發青,但她畢竟年紀大些,也更沉穩,還能保持理性提問。
周德昌沉聲道:“如果不是人做的,那就有可能。”
餘悅喃喃道:“可是他和王惠誠同一間房,為什麼隻有他遇害了呢?難道是隻有他觸發了死亡條件?”
顏葵哆哆嗦嗦地道:“係唔係、是不是那個送冬瓜湯的老婆婆啊……我覺得她長得好可怕,嗚嗚嗚!”
她話音未落,全場的氣氛就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無人想麵對昨晚很可能已經和鬼正麵遭遇的事實。
穀宜蘭支持室友,率先道:“有可能,當時太晚了,我們都沒喝那個湯。”
荊白搖頭,耿思甜小聲道:“我也沒喝……那個老婆婆看人的眼神很嚇人。”
餘悅打了個哆嗦:“我沒喝!我在試煉副本有陰影,一看見有人衝我笑,我就發怵。”
周德昌也搖頭:“我和吳懷都沒喝,我洗漱後都不吃東西的。”
穀宜蘭是個急性子,當即道:“茶有沒有問題,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小葵,我們去看看!”她打起精神,拉著顏葵回了隔壁房間。
片刻後,她們的房中傳來一聲尖叫,顏葵衝出房間,急匆匆地跑到角落嘔吐,穀宜蘭臉色煞白地回來了:“那個茶的確有問題,昨晚看著是茶,剛才看……就變成了一堆紅白相加的液體。”
荊白後知後覺,不可思議地問:“你們都接了她的茶?”
眾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他身上,一時竟然沒有人說話,半晌,耿思甜弱弱地道:“那,她都送上門了,還能不收嗎……”
荊白索性把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隻隱去了秀鳳的部分。周德昌若有所思地總結道:“那現在就可以確定,秀鳳的婆婆肯定是鬼。這個七十大壽的壽宴恐怕不妙。”
荊白沒理會他,直接道:“王惠誠在哪裡?我有話問他。”
周德昌臉色難看起來,見其他人紛紛附和,隻好把所有人都帶過去。房門口站著一個二十出頭,臉色疲憊的男青年,周德昌見狀忙問:“吳懷,王惠誠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線索?”
吳懷連連搖頭:“不太好,你們自己看吧。”
他讓出進門的通道,荊白一眼看見有個人縮在椅子上,神情呆滯,渾身顫抖。他身邊竟然還站著一個小男孩,正是早起後便不見蹤影的小恒。
吳懷詫異道:“咦?你什麼時候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