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昨天和陳寶一樣的穿著壽衣,今天卻脫下了,行動也變得正常。也就意味著,除了陳婆,這個房子裡,又多出了一個可以自由行動的鬼。
荊白心中越發覺得不妙。陳宅的人究竟是按時間恢複的,還是說,他們這邊死一個人,陳宅這邊就恢複一個?
照這樣的速度,今晚很可能還有一個人會死……到明天,陳寶也會恢複正常。四個思維正常的鬼一定會大大提升副本難度,必須速戰速決才行。
秀鳳依然沒有入座,將眾人帶到大廳後,她就自己走到了一邊,此時正垂首侍立在角落。
陳婆似乎心情十分愉快,難得地沒有嗬斥她。見眾人都照昨天的位置規規矩矩落了座,她便笑眯眯地說了聲“請用飯”。
席間眾人皆不作聲,沉默地吃了起來。
比起昨天,彆說交頭接耳了,桌上連眼睛亂看的都沒有,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陰雲籠罩在他們的頭頂。陳婆則對這鴉雀無聲的用餐秩序十分滿意,四下環顧一番,滿是皺紋的臉上又露出了微笑。
一大早起來見到周德昌的慘像,眾人大多食不知味,草草吃了幾口放了筷子。
荊白卻沒受影響,他攝入食物的速度極快,堪稱風卷殘雲,隻是舉止優雅,並不顯得很誇張。陳宅每天隻得早上這一頓飯,不補充足夠的能量,到晚上會餓得人沒精神。小恒卻幾乎沒動筷子,隻端著粥碗心不在焉地喝了兩口。
荊白放下筷子時,看他麵前的食物和上桌前幾乎沒變化,便提醒道:“我們今天要出去。”
陳宅本身已經很大了,他們昨天在宅子裡找於明江的頭都要兵分兩路,還花了近一天的時間。今天來的路上,荊白就和小恒說,宅子裡恐怕翻不出什麼新東西了,要去外麵看看有沒有彆的線索,小恒也讚同。
他們今天可能要在外麵走一天,小恒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本就體力堪憂,如果真累垮了,荊白總不能把他丟在外麵。
小恒愣了一下,還沒開口,坐在小恒旁邊的王惠誠已經道:“是啊,小恒弟弟,你跟我們不一樣,現在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我們餓了就當減個肥,你要是不好好吃飯會長不高的!”
王惠誠一邊說著,一邊還伸手去給小恒拿了個煮雞蛋。因此他並沒注意到,他這句好心的勸說一出口,小恒的臉就黑了,連帶著嘴角都抽了一下。這不快的表情在男孩臉上轉瞬即逝,等王惠誠真將雞蛋遞到他手中時,他麵上已經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了,還若無其事地衝王惠誠說了聲“謝謝”。
王惠誠全程渾然不覺,隻有一直看著小恒的荊白察覺到了這點微小的波瀾,感到有些奇怪。
這小孩被秀鳳抓著不讓走的時候,臉上都是風平浪靜的,荊白還以為他天賦異稟,天生就沒什麼情緒。沒想到王惠誠隨口提了一句年紀小,他竟然還會不高興。
小恒雖然接過了雞蛋,到底沒吃,隻是裝進了口袋。他見荊白一直盯著自己,隻好抬起右手,向荊白示意了一下,又搖了搖頭。
秀鳳留的痕跡還會影響他的身體?
荊白神色也沉了下來。眾人都心不在焉,早餐自然也就匆匆結束。
陳婆今日沒再說什麼,同陳公帶著他們木呆呆的大兒子陳寶一道走了。秀鳳也往外走去,荊白早在她忘外走時就衝小恒使了個眼色,小恒本想跟上去,誰知走出門口,左右四顧,便再沒見到那個穿著舊棉衣的身影。
荊白緊跟著出來,隻見到男孩站在原地,神色迷惑,而兩個方向的路都是空蕩蕩的,仿佛根本不曾有人經過。
荊白雙眉一皺,問:“她走了?”
小恒搖頭道:“不知道去哪裡了,我跟著出來,沒看到她。”
餘悅不知道他們要乾什麼,但知道應該跟著荊白,故而在他往外走時就連忙跟了上去。等轉出門外,就見到荊白站在門口處,正低著頭和小恒說話,心裡也不由納罕:上個副本的時候,這位大佬堪稱生人勿近,和誰也不多話,這次卻似乎對這個小朋友十分照顧。難不成大佬隻是外表冷漠,內心是個尊老愛幼的熱心腸?
但遠遠看著他們相處,卻不像是大人和小孩說話。荊白神色沒有多柔和,和小恒說話時,神色就和往常一樣。
他長得雖然好看,氣質卻極冷淡,日常狀態彆說小孩子了,成年人也是生人勿近。要餘悅說,小恒也是個怪孩子。同樣是未成年人,上個副本的小女孩已經算是相當撐得住的孩子了,但小恒相比起來,簡直冷靜得驚人——他和荊白簡直像是一拍即合。
明明餘悅覺得自己和荊白更熟,看著也比小恒這個小朋友可靠,但他現在發現,有什麼事,荊白竟然是和小恒說得更多。
他不想被拋下,趕忙湊了過去:“大佬,你們今天是有什麼打算嗎?”
他們早上的原計劃是借秀鳳對小恒的優容,試探一下她對陳宅之外地區的看法,看能不能劃定一個大致的活動範圍。但秀鳳昨晚給小恒留下那道痕跡之後,今天對他的態度就變了,一直避著他。小恒一早上都沒找到機會和她說話,這個計劃自然也就失敗了。
好在兩人早就有預備計劃,荊白道:“我們要去小樹林的方向看看。”
為什麼會是小樹林?
餘悅撓了撓頭,他對目前副本的發展可以說是一頭霧水。
陳宅這個副本的自由度比洋娃娃副本大多了,起碼不用一直跳舞,但也導致了一個問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一早起來見到周德昌的屍體,餘悅整個人都懵了。
他不知道周德昌因何而死,自己又是為什麼能活下來,但是他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絕對不想死!
跟著荊白,總比什麼也沒想明白的自己要強得多。
餘悅連忙道:“我也想去!我能一起嗎?”
他眼睜睜看著荊白目光向下,同小恒對視了一眼,兩人誰也沒說話,但緊接著,荊白向他點了點頭。
餘悅心中又是暗喜,又是驚訝——他沒看錯吧,荊白竟然真的在征求小恒的意見!而且他們這種程度的交流甚至不用說話,如果餘悅不是和荊白一起過的試煉副本,一起進的塔,一定會以為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
三個人正準備動身,這時,吳懷帶著昨天周德昌隊的幾個人向他們走了過來。
四下沒有彆的人,但早上剛剛受過刺激的吳懷此時已經像隻驚弓之鳥,誇張地東張西望了一番。等眾人都圍在了一起,催他開口,他才神神秘秘地低聲道:“我覺得,老周是秀鳳殺的。”
荊白皺眉道:“怎麼說?”
“我想來想去,昨天隻有一件事,老周和我們不一樣!”吳懷跺腳道:“他沒吃早飯!秀鳳還朝他磕了個頭!鬼磕頭啊,一般人哪裡受得起!”
荊白對他的結論還有些興趣,但聽完他的依據就隻想走人了。他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小恒,果然見他眼中也露出笑意,隻是沒有開口反駁。
餘悅認真聽了吳懷說話,沒注意兩人的眉眼官司,但即便如此,他也感覺吳懷的理由站不住腳,於是遲疑地道:“這……這也不能算依據吧。”
今日的吳懷已經失卻了昨日的耐心,他臉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臉色蠟黃,麵容疲憊至極。這時聽餘悅反駁,便瞪圓了滿是血絲的眼睛:“那你說,老周為什麼死了?昨晚又沒人上門送湯送菜的,總得有個原因吧!”
餘悅隻是覺得他的依據不靠譜,並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事實上,現在也沒人知道。但他畢竟隻是個高中生,見吳懷當真激動起來,就訥訥地不敢說話了。
吳懷還不想罷休,周德昌的死讓他理智儘失,完全失去了昨天溫和的風度。站在一旁的女隊員穀宜蘭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到此為止,他才臉色難看地退到了一邊。
穀宜蘭衝餘悅笑了笑,才對荊白等人道:“我們今天要去小樹林那裡看看,你們去嗎?”
荊白簡短地道:“去。”
兩邊意見一致,便一起行動,荊白隨著穀宜蘭等人走到大門的位置,又矮又瘦的老婦人正站在門口,仿佛已經等了他們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