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薑挽一路緊繃的心弦在終於稍稍鬆了鬆。
她此行目的正是陸淮舟。
她要確認陸淮舟是否被安頓好,要親眼看到他活著。
屋內煎藥的小吊爐正咕咕向外冒著熱氣,霧氣氤氳下仿若生出一道薄障,眼前的人影有些瞧不分明。
雲桑推著薑挽靠向床邊。
這是薑挽頭一回看清他的臉。
床榻上少年骨相堪稱完美,隻是眉峰微攏,雙目緊閉,似乎才經曆了不好的事。清瘦的麵龐蒼白如紙,襯得額間青紫瘀痕張揚奪目。
他就靜靜躺著,如同一隻毫無生氣的破碎人偶,咫尺間竟聽不到一絲呼吸聲。
薑挽有一瞬慌神。
他,還活著嗎?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長鬆端著木盆進來。
“他情況如何?”
薑挽思緒混亂,陸淮舟看起來比她預想的嚴重得多。
“不是太好。”
長鬆歎著氣,同時肯定了她的猜想。
長鬆放下木盆走到床邊,一把將陸淮舟身上的褥子掀開。
少年近乎裸著的上身赫然暴露在空氣中,身上刀傷七歪八扭的,腫得比昨日還要厲害。
雲桑驚呼,忙撇頭看向彆處。
薑挽心下一沉,眉頭愈發緊蹙。
床邊明明放著碳盆,盆裡碳火燒得通紅,可她還是覺感覺身上冷得厲害。
長鬆:“小姐不來,等到暮時屬下也要去找您的。”
“正好親親自瞧瞧,這郎君身上的傷很是蹊蹺。”
聞言薑挽強行穩住心神,仔細看去,竟瞧見傷口在緩緩往外滲血。
“為何如此?”
昨日長鬆處理傷口時她看了,那些刀傷看著駭人,但大多都沒傷到要處。況且當即也抹了藥,為何過了一夜情況反而更嚴重了?
“屬下起初也是這般想。”
長鬆告訴薑挽,他給陸淮舟拭身才發覺那些刀傷有異。
他們在雪地裡發現陸淮舟,先入為主認為其衣衫上血色較淺是受到了雪水稀釋。
可後來發現,他的血就是比一般人淺。
“怎麼會?彆是你眼花了。”
雲桑覺得很荒謬。
大家都是人,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又不是奇珍異獸,又不是演山海經。
他憑什麼搞特殊?
長鬆也納悶,然後說了件更不可思議的事。
陸淮舟的血止不住。
也不是全然止不住,就是血水會以很緩慢的速度往外冒,一兩刻鐘後將將把傷口的溝壑填滿。
他這一夜近乎沒歇息,畢竟每隔一陣就要為陸淮舟擦身,真睡不了一點。
正說著,少年身上的溝壑被桃紅色血水填了大半。
長鬆熟稔地從熱水裡撈出帕子擰乾,當眾演示一番他重複了一夜的內容,全程麵無表情卻又行雲流水。
雲桑看出來了,看出他有些刻板。
長鬆轉身搓帕子的間隙,眼裡閃過迷茫,他很困惑。
這路邊撿的小郎君究竟是什麼人啊?
看著似乎也沒什麼特彆的,怎麼就讓她家小姐這般重視?
“金瘡藥呢?這麼大個醫館沒有金瘡藥?”
長鬆懨懨:“試過了,不管用。”
雲桑:……
真的假的?整這麼邪乎?
薑挽掃了一圈,提出疑問:“賈郎中沒替他看過嗎?”
是哦,這裡的主人哪去了?
她們來了這麼久,除了床上半死不活那個便隻看到長鬆。
“看了,沒看出來。”
一想到那不著邊際的賈老頭,他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