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點沒有世家公子的體麵。
不過看自家老爺,百依百順的模樣,他們做下人的,還能說啥?畢竟這是老爺唯一的一根獨苗,多縱著些,也是人之常情。
隻是顧文鐘從年前病了後,身體不如之前了。
尤其是這暑熱的天氣,這麼一番折騰,眼看臉色都白了,可印哥兒卻半點沒察覺,還在抱怨哭鬨要回府去。
就是他們這些下人,看了也忍不住有些心寒。
顧文鐘皺了皺眉頭,自己的身子也確實有些吃不消。
如今這回城也好,去莊子裡也好,都是差不多的路程,不過呢,他本是打算去莊子裡,那裡不如府裡人多眼雜,有好些事情才能吩咐去辦。
前幾日從青州那邊傳來的消息似乎不太好,昨日又有消息過來,說青州那邊的人回來了,已經在莊子裡等候他了。
所以今天才借著顧長印的由頭出來,此刻顧長印一番鬨騰,他其實心中早就不耐煩了。
可他出城後,心裡就總是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坐立不安,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
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事?是莊子上帶來的不是好消息?還是家中出了什麼岔子?
猶豫了半天後,顧文鐘終於決定,還是回府一趟,若是沒事,就將顧長印丟在府裡,他再尋個借口去莊子上也就是了,頂多耽誤一天。
真青州有什麼事,這一天半天的也沒什麼大妨礙。
這麼想著,顧文鐘到底顧忌身體,也不敢在中午趕路。
隻得包了一個茶棚,讓人將裡頭略微收拾了一下,勉強歇息了一會,等著日頭沒那麼烈了,才帶著人,又往京城趕。
緊趕慢趕的,終於在城門關閉之前,堪堪趕到。
等到終於回到顧府,一下馬車,對上門子驚訝的眼神,還沒等顧文鐘問呢,那門子就爭先恐後往裡頭報信去,說是大老爺回來了。
顧文鐘頓覺不妙,一麵讓人將顧長印送回院子裡去,一麵讓心腹去尋人打聽,今日不在家,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連衣服都顧不得換,就往前頭顧老太爺住的院子走。
才走了一半,迎頭就碰上了管家急匆匆的迎上來,跟顧文鐘請了安,然後不等顧文鐘聞訊,就直接傳話,讓他帶著印哥兒,一並去壽慶堂去。
顧文鐘一邊應了,轉身跟著管家往壽慶堂走,一邊就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
管家不敢多說,也不敢不說,猶豫了一下,才道:“咱們家的大姐兒登門認親找回來了!”
顧文鐘一時腦子裡還沒轉過彎來,隨口道:“咱們家什麼時候有大姐兒——”
話沒說完,立刻意識到了什麼,腳下一停,猛地一下回頭,盯著管家,幾乎是不置信的驚呼一聲:“什麼?你是說張——呃,我那走丟了十幾年的大侄女回來認親了?”
管家點點頭。
顧文鐘心念急轉,立刻就明白隻怕大事不好了。
再一聯想起青州那邊傳來的消息不好,還有莊子裡等著自己接見的人,一時也有些頭大。
不過他很快就收斂住了心思,臉上毫無破綻的露出一點驚訝來:“可是當真?這次可沒認錯吧?這麼些年來,來咱們府裡認親的人可不少,卻全都是假冒的!這一個可彆也是假冒的吧?”
管家低下頭,不敢多看顧文鐘的臉色,隻小聲道:“老太太、二老爺和二太太已經確認了!確實是當初咱們家走丟的大姐兒!而且大姐兒來認親,也不是隨便登門的,帶著當年身上穿的衣裳,聽說還有彆的信物呢!”
顧文鐘心裡咯噔一下,立刻想起了什麼,麵上神色不動,語氣卻帶上了急迫:“是什麼信物?”
管家打了個磕絆,才回話:“聽,聽說是金葉子——”
顧文鐘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還是管家眼疾手快,將人給攙扶住了,關切的道:“大老爺仔細腳下,可彆崴著腳了——”
此刻已經到了壽慶堂院子外頭,顧文鐘眼神一閃,正要說話,就看到壽慶堂顧老太太身邊的嬤嬤已經迎了出來,不卑不亢的對著顧文鐘行了個蹲禮,才道:“老太爺和老太太在裡頭,就等著大老爺了,大老爺裡頭請——”
顧文鐘本來打算裝崴腳了,先拖延一下時間的,沒想到顧老太太居然派人在院子門口等著。
這可是顧老太太貼身的嬤嬤,當著旁人,顧文鐘也得給她三分麵子,隻得硬著頭皮踏進了壽慶堂。
一進壽慶堂,顧文鐘就感受了幾道如刀一般的眼神,若是那眼神能殺人,估計從他踏進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掃視了一下全場,除了上首的老太爺和老太太,還有二房一家子,下頭倒是多了幾個陌生的麵孔。
一個年輕的小媳婦打扮的女人,還有一個年輕的男人,一對老夫妻和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
顧文鐘控製住自己的眼神不朝著那年輕女子身上看,麵上擠出了一點恰如其分的笑容來,先給上頭的顧老太爺和老太太請了安,又衝著二房那邊點點頭。
這才挑了個位置坐下,帶著一點疑惑,一點詫異的問:“父親早我可有什麼吩咐?我這一回府裡,就聽說了好消息,說是我那大侄女找回來了?可是真的?”
一麵不等上頭顧老太爺說話,就衝著顧文錚感歎道:“找回來就好!若真是我那大侄女回來了,我這些年夜不成寐,總是覺得愧疚的心,也終於能放下了!老二啊,哥哥如今想起來,都悔不該當初,不該提出那個要求來!害了你跟弟妹還有大侄女!”
“這麼些年來,我嘴上不說,心裡不是不愧疚的!如今人能認回來,挺好!真的挺好的!我終於能睡個好覺了!不然若是大侄女沒找回來,隻怕我死不瞑目啊!”
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一副愧疚得不能言語的模樣。
二房那邊的人都冷冷的看著顧文鐘,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連一貫隻要他服軟說幾句好話,就新軟的老二也隻欲噬人的眼神盯著他。
那模樣哪裡像看兄長,簡直像看仇人!
顧文鐘心跳得厲害,隻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失控!如今是他一頭霧水,雖然知道,有可能是二房發現了點什麼,大約就是那金葉子被發現了。
得想法子,將金葉子這事給含混過去,或者找個人背鍋才是。
心裡拿定了主意,顧文鐘就擺出一臉慈愛帶著一點愧疚之意的看向了張春桃,親切的衝她招招手:“這就是大侄女吧?倒是跟二弟妹年輕的時候一個模樣!我是你大伯,當年你走丟之事,也是因我而起!這麼些年,你爹娘因著這個怨我!我自己也怨我自己呢!因為一時的私心,就害得你跟咱們家骨肉分離這麼些年!”
“是大伯對不住你!如今你回來就好,大伯總算也能稍微安心一下了!這麼些年,吃了不少苦吧?沒事了,你回來就沒事了!你還年輕,以後好日子還在後頭,長著呢!”
“你大伯沒有閨女,咱們顧家這一代,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就是咱們顧家的掌上明珠!到時候大伯讓你大伯娘給你尋門好親事,大伯再給你添上厚厚的嫁妝,讓你風光出門子——”
說完也不待大家有什麼反應,扭頭就吩咐身邊的丫頭:“出去跟我身邊的說一聲,讓將我放在外書房的那個紫檀木雕匣子拿過來,正好前幾日得了幾樣好東西,就給大侄女做見麵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