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在典當行門口下了馬車並進門的時候,慣常冷清的典當行裡空無一人,甚至連老約翰都不在,隻有櫃台上的青銅色熏香爐,向外噴著帶著古怪香味的水汽。
典當行還是老樣子,這裡像是堆積著垃圾山的垃圾場,但仔細分辨,商店裡的每一件物品都有價值。東側牆壁上掛滿了各式的鐘表,櫥窗裡則是裝在盒子裡的金屬口琴和跳舞的八音盒。
夏德第一次來時就見過的可以放進博物館的舊式蒸汽機還在牆角。倒是貨架上多出來的,通過齒輪機關變形的黃銅機械鳥讓他很感興趣,他記得嘉琳娜小姐的書房裡也有類似的東西。
在他按響了櫃台上的鈴鐺後,圍著圍裙的老人才從後門走進來:
「哦,我還以為是客人呢,原來是你。偵探,等我一下,我在後麵處理魔藥材料。你知道的,龐塔爾河流域出產的六葉珊瑚草如果不處理,那味道能讓整條街的人都無法吃午飯。」
「我難道不算客人嗎?」
夏德小聲嘀咕著,但還是等了一會兒。「這是你要的裝裱好的畫框。」
等到十分鐘後,老人從後門又回來的時候,他搬著一個畫框放到了櫃台上。被裝裱起來的油畫,是海菈·奧森弗特為夏德畫的,年輕的偵探站在荒蕪的雪中後花園裡的畫像。
夏德昨天晚上和露維婭一起溜貓的時候,委托老人幫忙裝裱,並且讓其用特殊手段處理一下,讓油畫可以保存的更長久一些,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弄好了。
「這幅畫畫的很不錯,我敢打賭絕對不是人類畫的。其中蘊含著的感情與靈魂力量,足夠它存在到下一個千年了,偵探,你真是找了一位不錯的畫家。」
很識貨的約翰老爹說道,夏德點點頭:
「尾款一會兒再付,我之前委托你兜售的那筆金子和珠寶」
也就是他和伊露娜從蘭德爾河穀的下水道找到的那筆錢,那是卡森裡克聯合王國統一前,反抗軍們從市民中籌集的軍費。
「賣出去了,這種東西很容易出手。畫框的尾款就不用給我了,你的那筆財寶,按慣例我要扣五個點做中間人費用,這筆錢多了。」
老人說道,夏德自然不會介意。隻是,等他拿著不記名彙票以及裝裱好的畫框準備離開的時候,老約翰又叫住了夏德。
「怎麼,做成了這筆大生意,想要搭給我些商品嗎?我瞧那邊架子上的煤氣燈燈座就很好看,能送給我嗎?」
「哦,偵探,那可是花了5先令才收來的,是幾十年前的舊貨。我是想問,蘭德爾河穀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夏德收起錢包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轉身看了一眼門口才點頭:
「當然,這麼重大的事情,我怎麼可能不知道。說起來,隱修會有什麼可以分享的情報嗎?」
老約翰挑了下眉毛:
「當然,我們在那裡有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教會和喚神者一起,阻止了大地的災難席卷整個世界。但隱修會的觀測並不樂觀,那必定會來到的末日,並沒有因此就消失。就算大地的汙穢被清除,大地也因此變得不再穩定。最近幾年,各種奇怪的自然災害都會頻發。」
這和夏德從守護者那裡聽到的說辭一樣,沒想到隱修會連這種事情都能知道。
「但我們這些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能夠做的,也隻是儘自己所能,去改變那些注定發生的悲劇。就算無法成功,至少我們要做些事情。」
夏德說道:
「這一次,蘭德爾河穀的所有人,做的已經足夠好了。」老約翰笑著點點頭:
「你果然很適合我們。不過,你的語氣怎麼像是,你也參與了蘭德爾河穀的事情?」
「我倒是希望我參加了,像是歌劇院的觀眾一樣,看著舞台上的悲劇一步步發生,自己卻無法改變,隻能迎來最後的終局,那太糟糕了。」
夏德感歎道,這也是他真實的想法。
「但沒有人可以是觀眾,我們生於這個世界,也注定葬於這個世界,命運的羅網早在我們發出第一聲啼哭聲時,就已經與靈魂交織在了一起。我們,可都是舞台上的人啊。」
老約翰歎了口氣,然後答應夏德,如果隱修會有什麼關於末日和災難的第一手消息,都可以告訴他。
等夏德搬著畫框坐著馬車回到聖德蘭廣場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嘉琳娜小姐的馬車停在了自家門口。
不過,馬車裡的不是那位紅發的女公爵,而是黑發的女仆小姐。
「快請進,真是抱歉,我以為你們會稍晚些時候再來的。哦,蒂法,你們那裡不是有我家裡的鑰匙嗎?在外麵等著做什麼?」
夏德邀請她進門,女仆小姐盼咐馬車到街口等待,然後笑著跟在了他的身後:
「那鑰匙,是為了打掃才留給我們的。非打掃時間,不能隨意進出主人的房間,這是女仆們的規矩。」
「其實也不用這麼死板,況且,我很相信你。」停頓了一下,又補充:
「我們兩個的關係,又不是」
白皙的手,捂住了夏德的嘴巴。夏德向後看,位於樓梯下方的那對黑色的眸子中,是相當複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