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條文玩蟲子。”周玄拿手在鼻前扇了扇。
這老馬應該才喝過酒,張嘴就是酒味,熏人得很。
“我啥都玩,給你瞧個新鮮的。”
老馬酒勁上來了,要顯擺,從衣領裡麵掏出個串了紅繩子的骨頭扳指,亮了亮,問周玄:“瞧出什麼了沒?”
“這扳指,不像動物的骨頭。”
扳指骨質雪白致密,不像動物的那麼糙。
“有點眼力,這是人腳的螺絲骨做的,西邊雪原府一帶的人,愛玩骨頭,喜歡把骨頭做成手串、把件,而且骨頭還得選呢,一般人的骨頭不要,都是僧人的骨頭,看看這個,這是大腿上截下來的……這個天靈蓋最中間的那一片……”
老馬一件件的拿,還遞給周玄去“品一品”。
周玄隻覺得晦氣,起身就走:“好家夥,你這頭骨腿骨大腳趾戴一身,都能湊個人出來,彆盤這玩意兒,邪門!洗澡去了,回見。”
他端著盆繼續往澡堂走,邊走邊琢磨:“這鍋爐房感覺不對勁啊!”
哪裡不對勁?
周玄總覺得這地方太安靜了。
周家班是個冥戲班,給死人唱戲的地方,遊魂野鬼到處飄蕩,以他的感知力,走哪都能偶爾聽到點“鬼哭魂泣”的聲,但偏偏鍋爐房沒有。
他想到這兒,回頭又望了一眼,沒瞧出名堂,隻覺得燒爐子的火,特彆旺,便想著——或許是火爐太旺了,遊魂小鬼不太敢靠近。
……
目送著周玄離開後,老馬這才鬆了一口氣,把凳子往前挪了挪,離烤火爐又近了些。
他下午才喝的酒,此時酒勁大得頂腦門,加上火力過猛,胃極不舒服,竟然嘔出了一大灘食物渣子。
一地的汙穢腥臊。
老馬突然變得緊張,拿起鏟煤的鏟子,將汙穢之物,鏟到裝煤灰的小推車上。
隻見那躺在煤灰上的汙穢物中,竟然還有幾截慘白的物事,若是瞧仔細了,便能發現,它們是……人的指骨。
老馬又拿著鏟子,將推車裡的煤灰和弄了幾番,用煤灰將指骨掩蓋後,推著車出門倒煤灰。
“酒不是好東西,喝多了差點誤事。”
老馬喃喃說道。
……
下午五點半,周玄評書開演了,
原本這個點,食堂最熱鬨,畢竟是周家班的開飯時間,但今天反而最冷清。
師傅徒弟們,打了飯捧著飯碗就跑院子裡瞧熱鬨去了。
熱情最高的,還得屬呂明坤和淨儀房的師兄們,他們總是晚上工作,聽評書今天第一回聽到熱乎的。
他們在聽到有人拿大喇叭喊“少班主要說書”後,一個個先奔澡堂,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再齊刷刷的往院子裡坐成兩排,周圍都沒人,憑空就把場院隔出個無形的包間。
沒辦法,淨儀房的人,天天跟屍體打交道,那屍味都沁到他們骨子裡了,洗澡都不管事,離他們近了,總能聞到若有若無的膈應味道。
不過呂明坤他們被嫌棄慣了,徑直屏蔽了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樂嗬嗬的聽講書。
“上回書說到,赤須子酒醉失寶鉞,眾豪傑追蹤九和宮……”
周玄一聲醒木拍下,觀眾便停了交頭接耳聲,安靜聽書。
周伶衣同往常一樣,也搬著凳子聽書,時不時的瞄周圍一眼,雖說已經定下了“守株待兔”的策略,但若是能早點找出內鬼,自然是好的。
“哎!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半點異動都抓不到。”周伶衣收獲無果,隻能閉目養神起來。
……
“欲聽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周玄今天隻準備了三集書梁子,一講完,收了醒木折扇就往屋裡跑,實在是怕戲班的人太熱情,稍微走得慢點,一大院子人簇擁上來,非得吵著再讓他講一集,他是真掏不出來貨了。
才回屋,袁不語匆忙走了進來,問:“玄小子,燒完六寸香了沒?”
周玄進入秘境,瞧了一眼後,說:“燒完六寸還有富餘。”
“來,好好回憶回憶咱們祖師爺的模樣,生個有神明的夢出來。”
袁不語閉上眼睛,等待周玄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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