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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站在北鎮撫司衙門前,身邊站著的是次輔呂調陽,二人身後站著的是三法司眾人。
都察院左都禦史葛守禮、刑部尚書王之誥、大理寺左右卿李幼滋、羅鳳翔等朝臣,和大明皇帝身後的錦衣衛緹帥朱希孝、東廠督主馮保,共同構成了這次三法司會審的審判團。
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負責糾察,大理寺負責駁正,三法司共聚一堂。
為了專門迎接皇帝的大駕,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大掃除,窗明幾淨,甚至連牆角都用豬毛刷刷過一遍,再點上檀香,這本該陰森的衙門,終於變得陽光明媚了幾分。
朱翊鈞坐在衙門的後堂,他是皇帝,他在前堂,就得坐正中的位置,那誰來審案?
案犯王章龍從天牢裡提了出來,兩名身著大紅袍飛魚服的提刑千戶負責押送,即便是送入了公堂,兩名提刑千戶們,也摁著帶著枷鎖鐐銬的案犯,不敢有任何的鬆懈。
緹帥朱希孝隻有一個要求,絕對不能在北鎮撫司衙門出任何事。
“啪!案犯王章龍,速速從實招來,何人指使你前往乾清宮行刺?!”朱希孝是堂上官,這裡是北鎮撫司衙門,自然他負責主審此案,朱希孝一拍手中驚虎膽醒木,威風凜凜,厲聲喝問。
王章龍跪在地上,似乎是被這驚堂木給嚇到了,哆哆嗦嗦的說道:“緹帥,草民隻是進宮偷點東西,哪裡是行刺,還請緹帥明察。”
“上物證!”朱希孝大聲的喊道。
王章龍行刺用的一長一短的兩把刀被呈了上來,短的是行刺皇帝的匕首,長的是砍傷張宏的環首刀,極其鋒利。
皇帝龍床的一塊床板被換了下來,那上麵還有匕首插了一個破洞的痕跡,朱翊鈞起床後,張宏讓張鯨帶著人把床板拆下,換上了新的,作為物證送到了三法司的衙門。
朱希孝嗤笑一聲說道:“你帶凶器入宮,徑直前往乾清宮,內官張宏捕你時,我親自在場,你盜取財物在哪裡?總不能說,乾清宮的東西,你都看不上吧!鐵證在前,還敢狡辯!”
王章龍眼睛珠子一轉,跪在地上,大聲的說道:“草民是戚家軍軍卒!”
“草民一時糊塗,聽信了歹人所言,是宮裡的宦官要草民入宮行刺,說要嚇一嚇小皇帝,好教他知道厲害。”
“一派胡言!”朱希孝嗤笑一聲,大聲喊道:“帶證人!”
數名證人被依次帶到了堂前,對王章龍進行了指認,將王章龍的在京為傭奴的人生脈絡側寫的極為完善。
王章龍是個賭鬼,賭輸了錢,還借了賭坊不少的債,賭坊的東家、掌櫃等人,上堂作證的時候,嚇得連路都站不穩,就是設賭坊,怎麼就被緹騎們給逮到了天牢裡來?!
緹騎們的確是失了不少的權勢,但那也是在朝堂上,在賭坊的東家眼裡,緹騎那是天子班直戍衛,進了北鎮撫司衙門,就是進了天牢,那都是誅九族的大奸大惡。
王章龍必須得還賭債,否則追債的堵得他無路可去,他原本想自閹入宮,把自己給賣了換錢翻本,四處打探,找到了入宮的門路,一聽有大買賣,便做了。
張居正坐的穩穩當當,他看過了卷宗,緹騎辦案,還是那般雷厲風行,張弛有度,但凡是辦案,皆是鐵案,緹帥說的每一句話,一口唾沫一口釘。
嘉靖年間,陸炳為緹帥之時,北鎮撫司的緹騎風頭極盛,連東廠都得避讓三分,深受嘉靖皇帝信任。
很少有人彈劾陸炳擅權栽贓,連那群最喜歡挑毛病的言官,也隻能說一句,陸炳善迎合上意。
作為一個皇帝專門辦臟活累活的特務部門,陸炳隻被罵一句迎合上意,已經是極高的評價了。
錦衣衛有十七所,一所滿額1120人,錦衣衛共有19040額員,有偵緝職權的北鎮撫司錦衣衛,方稱之為緹騎。
緹騎最多時不過六百人,但是辦案向來專業,堪稱捷爪利牙。
緹明黃,為皇帝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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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騎辦案能力仍在,奈何陸炳死後,短短十數年,緹騎地位每況愈下,誰讓宦官離皇帝更近呢。
朱希孝再拍驚虎膽醒木,問道:“誰讓你假扮戚家軍軍卒?如實招來,但有再有虛言,定大刑伺候!”
王章龍見自己身份被戳破,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說道:“是宮裡的馮保馮大璫讓我這麼說的啊!他說讓我假扮是戚家軍軍卒,然後汙蔑於陳洪,他許我富貴,說即便是被抓了,也是東廠處置,到時候,把我送出去啊!”
“緹帥,幾位明公,真的是馮保馮大璫教我這麼說的!”
此言一出,幾位大臣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馮保的確有動機,給戚繼光扣屎盆子。
戚繼光是張居正門下,戚繼光要是倒黴,張居正也要跟著倒黴。
馮保和張居正的確是政治同盟,但張居正首先是文官,是文淵閣大學士,是首輔。
高拱想要奪了司禮監的權,張居正作為文官頭子,就不想了嗎?
馮保作為宮裡的大璫,趁機教訓下、敲打下張居正,甚至逼迫張居正因為戚家軍的關係,不得不嚴厲追查,詰問指使,逼迫張居正跟宦官站一起去,最後把陳洪和高拱都給牽扯出來。
馮保的確有動機這麼做,把自己和小皇帝的的命都賭上,換陳洪和高拱去死。
朱翊鈞坐在後堂看向了馮保,不出他所料,果然是出現了不利馮保的證詞。
“臣沒那個膽子。”馮保仍然麵不改色,搖頭說道,刺客都沒行刺成,他差點磕死了才僥幸過關,要真的死了皇帝,他就是沒了主人的野狗,隻有死路一條的份兒。
朱翊鈞看向了張宏說道:“張宏,你去,就說你是馮大伴,讓他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