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領命,走出了後堂,來到了前堂,一甩拂塵吊著嗓子說道:“你這歹人,胡亂攀咬,咱家何時和你說過這番話了?”
王章龍抬頭看了一眼,大聲哭訴道:“馮大伴救我!馮大伴許了我富貴,怎麼和說的不一樣呢。”
張宏暗道可惜,這王章龍要是一口否認,或者說沒見過他,到是能給馮保潑一頭的臟水,他搖頭說道:“看著咱家說話,咱家何時許你富貴了!”
“就昨日大伴領我入宮時說的。”王章龍抬著頭,仍然一口咬定,就是馮保授意。
張宏往前走了幾步,慢慢蹲下身子,嗤笑一聲說道:“咱家昨天才穿上紅袍,你昨日的確見咱家了,咱家是昨天抓你的那個內官!你睜大狗眼,好好看看清楚!”
王章龍這才分辨出,是昨日黑燈瞎火下的張宏,王章龍臉色劇變,想要掙紮,兩名提刑千戶死死的摁著王章龍。
“幾位大臣也都看見了,這人滿嘴胡言。”張宏不再多言,回後堂去了。
“還不從實招來?!”朱希孝再拍驚虎膽醒木追問。
王章龍見自己謊話戳破,才選擇了老實交待,他隻知道穿紅袍的是大太監,故此認錯。
朱翊鈞眼睛微眯的看著左都禦史葛守禮,剛才張宏從後堂出去,這葛守禮的食指和中指,就在太師椅的扶手上,不自覺的敲著,王章龍認錯之後,葛守禮敲得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左都禦史正三品,科道言官的頭子,這點涵養的功夫都沒有?
在座的外臣,隻有葛守禮是晉黨。
陳洪、騰祥、孟衝等一乾太監,也被番子們從東廠提到了北鎮撫司衙門,開始進一步的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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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洪,你指認乃是前內閣首輔高拱指使你做的?”朱希孝問到了所有人最關切的問題。
陳洪不得勢這段時日,日子過得並不順遂,兩腮無肉,眼眶深陷,他跪在地上,略顯虛弱的說道:“的確是高拱指使,咱家有證據!”
“休得胡說!高公行誼剛方,通海運、飭邊防、定滇南、平嶺表,製降西虜,乃是社稷之臣,怎由你如此攀咬!”左都禦史葛守禮拍桌而起怒斥,他指著陳洪,眼睛瞪圓,顯然已經怒不可遏了。
刑部尚書王之誥拉了一下葛守禮說道:“葛總憲何必如此急切,我們看看他的證據又如何?”
陳洪絲看著葛守禮,以前這卑躬屈膝、見了都要叫一聲陳公的葛守禮,現在也敢怒斥自己?
陳洪嗤笑一聲,看著葛守禮說道:“有高拱手書一封,乃由菜戶營傳入宮中,咱家認得他的筆記,是高拱家人李實送進宮中的!”
“咱家死到臨頭,何須攀咬,這高拱家人李實仍在京師,將其逮來,一問便知。”
“你們這群僭越大臣,依靠著宣大總督王崇古,占著俺答汗的買賣,肆意侵吞,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失去權勢的感覺,比死還要難受,既然有機會,陳洪當然想要東山再起,既然事情敗露,不過一死了之,他一個太監,也就認了幾個義子,他怕什麼?他當然要拉人下水。
“手書何在?”朱希孝眉頭一皺,從東廠來的案卷裡,沒提到手書和李實之事。
陳洪這才晃了晃腦袋說道:“在廊下家的茅廁後棗樹下埋著。”
朱翊鈞看著馮保,這麼關鍵的證據,馮保居然不知?
馮保無奈的說道:“陛下,陳洪進了東廠,就是一言不發,一心求死,臣也是從孟衝和騰祥口中得知了是高拱指使,陳洪就是死,也不肯讓臣立半分的功,臣昨日挖地三尺,時日太少,沒找到證物。”
“臣這就去差人把書證取來。”
陳洪自知必死無疑,怎麼會把證據交給馮保?馮保沒護住陛下,失了信任,陳洪怎麼可能讓他辦好差?
“劉守有,帶二百緹騎,將李實逮來,駱秉良,你隨馮大璫取書證而來。”朱希孝稍微猶豫了下,還是讓提刑千戶駱秉良跟著馮保一起取書證,省的麻煩。
“葛總憲不一同前往?”次輔呂調陽提醒著葛守禮,案子是外廷在辦,錦衣衛去了人、宮裡去了人,葛守禮要是不去,緹騎和番子聯手栽贓,高拱可是要倒血黴的。
呂調陽揣著手忽然開口問道:“葛總憲不提,是知道高拱家人李實仍在京師?還是知道這封手書確有其事?”
葛守禮站了起來,甩了甩袖子說道:“一派胡言!我與他們同去!”
書證很快就去了回來,刑部、北鎮撫司、東廠,都養著鑒定筆跡之人,各方勢力圍著手書的筆記開始鑒定了起來。
太陽還沒落山,李實就被抓了回來,入城都要路引,非京城人士,投靠何方,都在路引上寫著,五城兵馬司校尉專門有人核驗複查入城投靠,即便是跑了,順藤摸瓜也找的到人。
李實是被緹騎們拖進來的,腿已經被嚇軟了,連跪都跪不穩,隻是癱在地上,顫抖不已的說道:“緹帥容稟…草民進城,是被高公遣散,不得已回京投靠親眷,這…草民…犯了何罪,何至被抓到天牢來?”
明朝明令禁奴仆,為了繞開大明律,大明高門大戶收仆人都是以家人為名義,所以李實是以家人被遣散,沒了依靠,回京投奔親友,也是合情合理。
北鎮撫司衙門和刑部的文書,將證物放在了堂前,俯首說道:“緹帥,手書為假!”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陳洪聽聞大驚失色,想要掙開番子的手,但是被兩個番子緊緊的摁在了地上,陳洪一邊掙紮,一邊大聲的喊道:“那高拱的字,我化成灰都認得!絕不可能是假的!”
葛守禮鬆了口氣,兩手一拍,雙手一搓說道:“某就知道,定有人栽贓嫁禍!高公雖然急公好義,但決計不會做如此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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