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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國、強兵。”張居正正襟危坐,這京營提舉補錄將才,是一件大事兒,事涉京營軍權。
大明和俺答汗在宣大打了十多年,居然還沒打贏,眼下大明局勢的困局,大抵可以歸咎到打不贏這件事上,晉黨如何一步步勢大,權傾朝野內外?
還不是沒打贏,讓晉黨一步步的鞏固了地位。
若是能像成祖文皇帝那般,長驅直入,打的北虜望風遠遁數千裡。
今天朝局,還能是這樣的局麵嗎?晉黨還有這麼大的膽子嗎?
張居正繼續說道:“古人言天下雖安,忘戰必危。今京營升平日久,武備廢弛,員弁受文吏箝製。今後將帥忠勇可任者,宜給以事權,使其得以施展才能。”
“在京四品以上及科道官,在外總督、鎮、巡等官,各舉將才,以備任使。若所舉之人立功或壞事,則賞罰坐連舉主。”
張居正開頭引用的是杜預兵書《司馬法》的一句話,天下雖暫時安穩了,但是忘記戰爭一定會變得危險。
而大明武備廢弛,大明的將領、庶弁將(基層軍官)、軍卒,都受到了文官的節製,處處寸步難行,將帥忠勇可以任事的,要適當的放權,讓大明武將施展才能。
而京營任事,大明各級總督、鎮守、巡撫、四品以上,都可以舉薦將才,賞罰一體,立了功一起獎勵,犯了錯,一起處罰。
具體如何放權?
戚繼光埋伏董狐狸,擒董狐狸的侄子,械送入京,當時情況突然,薊遼總督梁夢龍事後才知曉,但是梁夢龍沒有彈劾戚繼光私自用兵,而是上了賀表,讚歎戚繼光的勇武。
這就是放權。
敵人都欺負到了家門口,還要總督、總兵官商量好,功勞怎麼分,鍋怎麼分,這還打什麼仗?權責不清,令出多門,是大忌中的大忌。
那軍隊以誰為首?戰時以將帥為主。
這就是放權。
王崇古要把自己的狗拉到京營裡吃皇糧,而張居正提出的辦法是,大明內外文武,皆可以推舉將才。
張居正說的正大光明,做的也正大光明,他又詳細解釋了一遍遴選之法,把所有舉薦到京營的將帥、庶弁將都練一遍。
具體怎麼操練?按照什麼章程?
戚繼光寫了兩本兵書,就按著那兩本兵書練,浙軍能承受的了,遴選的將才,承受不住?
大明十歲人主都能咬牙堅持下來,說自己天生貴人,難道還能比陛下尊貴嗎?
真金不怕火煉,大火猛鍛,烈火烹油,剩下的都是精銳了。
馮保聽聞立刻拍手稱讚道:“這個法子好!既然是重振軍威,既然是要強兵!就用這個法子。”
“王少保,你不是覺得京營糜爛,你不是說舉賢不避親嗎?你敢不敢把你名單上的那些人,也都扔進去操練一番?”
“有什麼不敢的!”王崇古抱著手說道:“就怕到時候有人徇私舞弊,弄虛作假,好好的操練,最後剩下的都是一群趨炎附勢之徒!”
張居正眉頭一皺,看著王崇古麵色變得冷厲了幾分,手在桌上前伸了一些,往後靠了靠,語氣平淡的說道:“王少保多慮了,此事兵部、五軍都督府、提督內臣,多少雙眼睛盯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弄虛作假,豈不是小人長戚戚?再說不是還有王少保盯著?”
張居正此言一出,文華殿內就剩下了小皇帝翻書和春風吹動羅幕的聲音,原來小聲商議的嘈雜聲,頓時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有些緊張,張居正平時說話都很溫和,語氣略微有些變化,所有人都察覺了出來。
“但願如此。”王崇古察覺到了張居正語氣的變化,立刻說道:“元輔,我不是質疑元輔操守,就是怕這閹賊提督內臣,從中作祟。”
楊博看人非常準確,王崇古易怒,被馮保三兩句話就挑撥的火冒三丈,這便是失語,說了不該說的話,這內外文武皆可提舉,所有人操練一番,優中選優,可是張居正提議的。
王崇古質疑有人弄虛作假,首先就把槍口對準了張居正。
張居正這才露出了笑容說道:“無礙,此番我來主持,若是提督內臣壞了事兒,定然要稟明陛下,做出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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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古這才鬆了口氣,得罪了誰不要得罪死了張居正,一句冒犯之言,說開了,張居正也不會那麼斤斤計較。
麵子都是互相給的,張居正不滿,王崇古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了軟話,這梁子就沒有徹底結下。
“小人。”馮保罵了一句王崇古小人戚戚,剛才楊博跟張居正說話,又說了一句閹賊,那馮保便要罵回去。
王崇古立刻回了一句:“閹賊。”
“小人。”
“王少保。”楊博看著罵戰再起,又開頭提醒了一下王崇古,彆跟閹人一般見識。
“哼。”
“哼!”
楊博出麵,這罵戰在兩聲冷哼之中停了下來,馮保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王崇古接受了這個提議,大家都到校場上,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一遛。
他的那封名單,兵部尚書譚綸硬生生卡了幾個月,吏科給事中彈劾,譚綸立馬致仕,擺出了就是不乾了,也不通過的態度來。
再爭執下去,張居正不耐煩,把浙軍的精乾,都調撥到京營來,王崇古這個提督京營,徹底就成了空架子、擺設了。
張居正所言,其實是譚綸的想法。
譚綸為何遲遲不肯核準名單,王崇古那份名單都是王崇古的人情往來,王崇古願意不願意,他都得那麼舉薦。
都坐在了文華殿上,作為堂堂二十七廷臣之一,寫份提舉將才,居然還要考慮人情,跪著當明公,那還算什麼明公!
這件事就算是這麼敲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