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離間計_滿唐華彩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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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離間計(1 / 2)

田乾真再次對偃師縣發動了強攻,通過此前的消耗,城頭上木石已經用儘,守軍已開始控製箭支的用量,很少再以漫天箭雨殺敵,而是“有的放矢”。

是日,付出了慘重傷亡之後,明顯能感到守軍的體力下降,終於有愈多的叛軍士卒開始能夠攀上雲梯。這讓田乾真看到了破城的希望,遂投入更多的兵力。

可恰在此時,北邊首陽山上忽然殺出一支唐軍,直取叛軍營地,意圖縱火燒糧倉。

煙氣一起,叛軍士氣頓亂,田乾真不得已隻好再次收兵,可惜還沒能截留,對方的哨探在高處瞭望到他的兵馬調度,通知唐軍恰到好處地撤離了。

“李懷仙在做什麼?為何沒能包圍敵軍?!”

田乾真非常惱火,李懷仙調兵既來,叛軍兵力多了兩倍,可他卻沒感覺到守軍有因此變得更加吃力,兵力調度依舊自如。

他遂遣使前去質問,得到的回答是李懷仙就是在全力攻城。

次日再次強攻,確實能聽到遠遠從城東麵傳來的鼓噪與喊殺聲,可田乾真始終感覺不對,乾脆驅馬繞過城池,趕到東麵去望陣。

一眼望去,直氣得他咬牙切齒。卻見李懷仙麾下兵將鬨出偌大動靜,卻根本沒進城頭一箭之地,一邊造著攻城器械,一邊對著城頭放箭,倒像是在給守軍送箭支一般。

田乾真當即縱馬衝向李懷仙的大帳,路上縱然有士卒來攔,他也根本不稍減馬速,橫衝直撞。

“滾開!”

趕開帳前的幾個守衛,田乾真掀簾入內,隻見李懷仙盔甲都沒披,穿著戰袍裹著皮毛大氅,坐在案幾後方,身邊還擺著一盆炭火。

“阿浩,你這是做甚?”

“我還問你在做甚。”田乾真眉頭倒豎,“不攻城,又在保全實力、應付軍令嗎?!”

“這……這不是正在想仗該怎麼打嗎。”李懷仙指了指案幾上的地圖,“我這兩日病了,命將士全力攻城,怎地?你嫌他們不儘心?誤會了,我軍初到,立足未穩。”

田乾真目光落處,卻看到了案幾兩邊都擱著一個碗,地上還有幾個酒壇,登時疑惑起來,問道:“你與誰對飲?”

“當然是軍中將領。”

“哪個?”

“朱……朱懷珪,昨夜與他飲了幾碗。”

田乾真又問道:“你就隻與朱懷珪飲酒?”

“阿浩,你這是在查我?”李懷仙板起臉,道:“我軍中之事,隻怕還輪不到你插手。”

“你莫不是勾結薛白,要叛變吧?”

“嘭!”

李懷仙拍案叱道:“胡說什麼?薛白自身難保,我能投降於他嗎?”

兩人鬨得很不愉快,可仗還得繼續打。談到最後,李懷仙不耐煩地答應一定全力攻城。

可又過了三日,田乾真依舊沒感到李懷仙有給守軍帶去更大的壓力,於是,他的哨騎猶豫著向他稟報了一個消息。

“將軍,小人留意到一件事,每天夜裡,城東門外每有火光,好像是有人夜間走動。”

“走到何處?”

“好像是李將軍大營一直在與官兵書信往來。”

田乾真臉色頓時冷了下來,當夜便親自帶著哨騎往城東去探,隱在黑暗中觀察著。

等了許久,果然見到有兩個騎兵從李懷仙大營出來,一路往偃師而去,此時若說是巡視亦說得過去。但隨著他們到了城頭下,城頭上有火光擺動著,隱隱能聽到吊橋放下的聲音。

“駕!”

田乾真一揮鞭,胯下戰馬如離弦的利箭般竄了出去,他麾下哨騎嚇了一跳,連忙追上。

城下那兩個叛軍騎兵亦被驚擾,往不同方向逃去。

“拿下他們!”

田乾真大喝著,張弓搭箭,在黑暗中徑直射中一人的戰馬,同時追上另一人,帶回營中審問。

搜查之下,果然是有一封信,且是李懷仙親筆所寫,內容是讓薛白不必擔心田乾真,隻要雙方合作,東平郡王會讓他撤兵。

“嗬。”

田乾真看罷,殺氣畢露,問道:“李懷仙與薛白通信多久了?”

“一兩次……四五次……”

“到底幾次?!”

“算上朱希彩回營那次,應該是五次。”

正此時,營外又響起動靜,士卒稟報是李懷仙來了。

李懷仙是帶著一隊親兵進入大營的,田乾真反而沒命令士卒阻攔,若他真要殺李懷仙,那一隊人也攔不住他,遂一臉不屑地坐在那冷眼相待。

“阿浩,怕伱誤會,我連忙趕來解釋。”

甫一見麵,李懷仙便放低了姿態,語重心長道:“我不是勾結薛白,我是假意配合,誘他出城。”

“是嗎?”

“當然!”李懷仙從袖子裡掏出幾封書信,“這是朱希彩親筆,你自己看。薛白也準備清君側,扶李琮登基,唐廷正在追剿他,此事假不了,可以說他立場與我們是相似的。”

可以看出他深受影響,連說話都不自覺地引用了薛白的話。

田乾真接過那些信,掃了幾眼,卻見上麵有許多塗抹的痕跡,而且多是涉及到合作之後的條件。

“此處原本莫非寫的是‘誅殺’我,被改為‘說服’了?”

“阿浩,你不信我?”李懷仙道,“我有什麼理由背叛府君,勾結薛白這麼一個豎子?”

“心裡沒鬼,你為何瞞著我?”

“你能答應嗎?你不能。”李懷仙苦口婆心道:“你與高尚情義深重,高尚死在薛白手裡,你絕不可能答應。此事若有你參與,薛白一定能猜到我是騙他的,不告訴你,才不會被他識破。”

“明知我不答應,你還敢?!”

“潼關,此事關乎於潼關啊,我一開始隻想賺朱希彩這個叛徒出來,可你知道嗎?薛白與哥舒翰是一夥的……”

田乾真勃然大怒,喝道:“你要做成此事,欲先殺我不成?!”

“隻等潼關一打開,我必殺薛白為高尚報仇!”

為了說服田乾真,李懷仙當即發了狠,要賭咒發誓,他四下一看,找到一支箭,用力一掰,將它折成兩段。

“若有違此誓,叫我不得好死。”

田乾真不為所動,卻道:“知道我為何不殺你嗎?你太蠢了,中了薛白的離間計卻還毫不知情,妄想著貪圖天大的功勞。”

“離間計?”

“讀點書吧。”田乾真道:“這是曹操離間馬超與韓遂的計謀。”

李懷仙奇道:“韓遂又是何人?”

田乾真懶得與這蠢人多言。

他雖明知是薛白的詭計,也不願當馬超,但對李懷仙實在不能信任,不可避免地還是心生猜忌。

是夜,李懷仙走後,他遂招過麾下將領,命他們對李懷仙的兵馬有所提防。同時,他還修書一封遣快馬遞於洛陽,勸安祿山不可信了李懷仙的蠢主意。

~~

“狗崽子。”

李懷仙出了田乾真的大營,忍不住罵了一句。

他憂慮的並不是能否攻下偃師,而是叛軍還能不能攻破潼關,這才是事關前程富貴的大事。而在如此大事麵前,田乾真卻隻在乎高尚的仇,豈非可笑至極。

勞他還要在這寒冷的夜裡親自跑一趟,費儘唇舌解釋。

夜路並不好走,今晚沒有月光,四野漆黑。火把的光亮照著馬蹄下的積雪,有些晃眼。一行人與城牆隔著差不多百餘步的距離,不虞被城頭的守軍射到。

“將軍。”

前方忽響起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李懷仙看向黑暗中,示意親兵執著火把過去,一照,果然是朱希彩,沒有騎馬,帶著幾人站在那兒。

“你怎來的?”

“從城牆上吊下來的。”

李懷仙道:“你怎知我到了田乾真營中?”

“今夜出了事,我沒得到將軍消息,很擔心,就出城來見將軍。”

“你怎知我從這邊過來。”

“有千裡鏡。”朱希彩道,“城外的很多動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李懷仙道:“給我一個吧。”

“喏。”

朱希彩像以往一樣應了,轉身向身後的士卒們伸手,道:“給我。”

“對了,將軍,薛白給了更好的條件。”

“哦?”李懷仙來了興趣,問道:“是什麼?”

“他說,讓我頂替你的位置。”

“什麼?”

李懷仙發愣的片刻工夫,昏暗的火光下,朱希彩已持弩在手對準了他的麵門,扣下弩機。

“嗖。”

怒箭激射,正中麵門,李懷仙甚至來不及慘叫,已跌落馬下。

“李瑗!記得我借你七貫錢為婆娘看病嗎?”朱希彩一箭射殺李懷仙,當即後退了兩步,向那些想對他動手的親兵們喝道:“跟著我,保你們榮華富貴。”

~~

夜愈深。

城東叛軍大營中,幾名將領正聚在篝火旁商議。

“朱懷珪,大半夜把我們叫醒做什麼?”

“將軍去了田乾真的大營,還未歸來。我放心不下,恐出了變故。”

朱懷珪是一個年近四旬的儒雅將領,他祖父曾任讚善大夫、父親當過太子洗馬,他自己早年間則在裴寬手下為將,後來安祿山接替了裴寬,他便被調到李懷仙麾下。

他妻子前些年病逝了,留下兩個年幼的兒子,他家人也不在範陽,如今跟著叛軍造反,隻好把兒子們帶在身邊。長子名為朱泚,十二歲;次子朱滔,八歲。

是夜,朱泚也醒了,揉著眼蹲在角落裡,聽著朱懷珪與將領們議論。

“見田乾真而已,能出甚變故?”

“我們都知將軍近來在勸降薛白,田乾真必是絕不同意此事,安知兩人會起怎樣的口角。”

“朱懷珪,你莫非是不想造反?要勸我們歸順朝廷吧?”

“我不過讓大夥小心謹慎些。”朱懷珪道。

卻有將領道:“眼看這局麵,歸順了也未必不好。”

“你們知道將軍與薛白在談的是什麼?”

“像是擁立太子?那我們也算有功了,比被圍剿了好……”

眾人聊著聊著,夜風吹來了遠處的喊叫聲。

“不好了!”

有一騎狂奔入營,卻是李懷仙身邊的孔目官李瑗,正一邊策馬,一邊大喊道:“田乾真殺了將軍,馬上要提兵殺來了!”

“什麼?!”

營中諸將頓時慌作一團,紛紛驚道:“這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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