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三月壬寅(初九)。
群臣三表勸聽政,兩宮終於答複:可!
於是,當天在迎陽門下,兩宮擁著趙煦,垂簾小殿之中,第一次正式聽政。
宰臣們於是上表,乞為熙河路二月軍功求賞。
並將從熙河送來的點檢邊報上呈。
確實是大捷!
陣斬賊將色貸辰楚及以下西賊將帥十餘員,得首級四千七百餘,獲賊牛羊馬匹甲胄不下八萬,有司上報,皆已點驗無誤!
於是,兩宮依製,論功行賞。
武信軍留後、景福宮使、入內內侍省副都知、熙河蘭會路經略安撫製置使李憲,論製遷一等。
依舊領武信軍留後,升任延福宮使,仍為入內內侍省副都知、熙河蘭會路經略安撫製置使,並令其儘快入京述職、麵聖,並拜謁新君。
李憲以下有功大將,也各得封賞。
四方館使、容州團練使王文鬱升任引見使,橫行官依舊為容州團練使,隻需再立下類似軍功,他就有機會得到特旨落職,這就是正任官了。
橫行官,國朝最多數十人。
但正任武臣,除了開國之初外,曆代不過數人。
仁廟開始的每一位正任武臣,最終幾乎都能入京,擔任三衙管軍、殿帥。
王文鬱以下,東上閤門使、嘉州刺史康識,升領容州團練使,東頭供奉官宋安道升任內殿崇班。
皇城使、忠州刺史盧梭兼領康州團練使;皇城使曹令棱領嘉州刺史,皇城使阿克密獲領昌州刺史。
其他有功將佐,各遷三等,賞賜有差。
兩宮對於三省兩府擬好的賞功劄子,自然答允。
無論是太皇太後,還是向太後,現在都還沒有足夠的政治敏感性。
但,趙煦在旁邊,看著表功省劄,就已經在心中歎息。
看看三省兩府請功的名單吧。
除了王文鬱、宋安道、曹令棱三個標準的漢人名字外。
康識這個名字,聽著就有些像西域那邊的人。
盧梭的名字,也就勉強看著像漢人。
但阿克密就是標準的番名了。
而這三人在省劄上,也確實標注‘番將’。
熙河六員有功大將,番將就占了三員!
往好裡說,這證明了李憲在熙河,團結少數民族,共建大宋樂土,功勞卓著。
可,有心人隻需稍加挑撥。
很輕易就能讓人想起安史之亂,想起唐代北衙禁軍亂政的故事。
然後就等著朝野炸鍋吧!
大宋士大夫們那敏感脆弱又無處安放的安全感,會讓他們跳腳的。
所以,趙煦知道,李憲回朝之後,就不能讓他走了。
留在京師,榮養幾年吧。
不然,他隻要回去了,就不會有好下場!
至於熙河路?
趙煦心中幾個名字閃過。
有老將,有帥臣,也有未來的名臣,甚至還有舊黨之人。
他需要好好想想,這些人的性格和利弊。
然後再想辦法,推動其中之一,履職熙河。
在司馬光、呂公著入朝前後,這個事情最好辦下來,以免節外生枝。
宰臣們奏完邊功後,就各自退下。
兩宮第一次聽政,就算結束。
這個時候,通見司的人,將禦史台送入宮中的彈章,拿到了兩宮麵前。
“啟稟太皇太後、皇太後、陛下……”
“此乃今日通見司所受禦史台禦史彈章……”
厚厚的彈章,堆滿了案台。
無論是向太後,還是太皇太後,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傳說中‘彈章連篇累牘’的景象,都是吃了一驚!
這裡起碼數十份彈章!
兩宮要是逐一去看,今天晚上都不要睡覺了。
但,這還沒有完。
通見司的人,很快就又送來了王珪自己的自劾書以及再次請郡的奏疏。
太皇太後看著被送到麵前的王珪自劾、請郡帖子。
眼睛瞥了一眼趙煦,見到那個孩子,正一臉好奇與不解的模樣。
太皇太後的神色,頓時就變了。
於是太皇太後,看也不看王珪的自劾、請郡文字。
就怕汙了自己的眼睛,也怕自己一時心軟。
她直接與左右吩咐:“將禦史彈章,帶回大內,吾與太後要仔細審閱,以免冤枉了國家宰相!”
說著,她就看著向太後。
向太後自然連忙起身,對太皇太後行禮:“此事,娘娘拿主意便好!”
向太後也聞到了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不過,王珪這個人,居然敢在都堂上說那種話?!
讓向太後對其的印象,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所以,無論太皇太後想要如何處置王珪,向太後都沒有意見。
甚至恨不得,將王珪一貶到底!
太皇太後卻是一定要拉著向太後一起處置這個事情,因為隻有這樣,將來皇帝長大了,才不會產生懷疑,才不會進一步的去調查,便道:“皇太後還是和老身一起商議處分吧!”
向太後隻能無奈的道:“娘娘之命,新婦謹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