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風,嗚咽著,吹在永裕陵的神道石之間。
那一個個栩栩如生的文官俑和武官俑,默默的矗立著。
張茂則看著這些兵傭,莫名的感覺有些煩躁。
因為揚王顥,又給他寫信了。
“這個蠢貨,現在還給老夫寫信有什麼用?”張茂則罵了一聲。
若是在先帝彌留之時,揚王顥肯聽他的。
就釘在先帝病榻前死也不走!
以彼時太皇太後對揚王的寵愛,她還能趕走揚王不成?
隻要揚王釘在先帝病榻前,其他聽到風聲的人,自然會觀望甚至投靠。
然後借助這些人輔佐、幫助,以太皇太後的名義給他們升官,讓這些人去取代那些關鍵位置上的官員。
到了這一步,廢立之事,就是揚王說了算。
大事可成矣!
何至於現在再來後悔?
微微籲出一口氣後,張茂則摸了摸被貼身收好的揚王的信。
他轉身走回自己在這個帝陵內的官廨。
回到官廨,剛剛進門,張茂則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廂房中,已經燃起了燈光,有人影在其中活動。
“誰?”張茂則有些不開心了。
自從他服侍慈聖光獻以後,就已經沒什麼人敢隨意出入他住的地方了。
從英廟開始,就連外廷的士大夫們,也開始尊重他。
他開始成為了代替皇室去和元老大臣聯係、溝通的使者。
從韓魏公到富韓公再到文潞公……
這些元老大臣每年的生辰、節慶,都是他在奔走。
哪怕是在這些元老麵前,他張茂則也會被尊稱一句:張公。
久而久之,張茂則也將自己當成了士大夫的一員。
而且是元老級的人物。
現在,卻有人闖入了他的住所,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的房間裡。
這太不尋常了!
張茂則壓抑著怒火,直接推開廂房的門。
然後,他便看到了,一群穿著窄袖紫袍的年輕內臣,正在將他的住所翻箱倒櫃。
這些年輕人看到他回來,隻是詫異了一眼,然後繼續開始做他們的事情。
張茂則的行囊都已經被打開,裡麵的衣服、藏書都被翻出來了。
廂房的地板,也在被撬開。
所有的屏風,都被推到,有人在拿著刀子,往裡麵撬。
“誰給你們的膽子?”張茂則沉聲嗬斥:“竟敢搜老夫的房子?”
“來人!”他大聲喊著,想要呼喚在帝陵的禁軍。
他是入內內侍省都都知,大宋帝國最高的內臣。
同時還是延福宮使、寧**留後!
遙郡也已經升到頂了!
錯非祖製內臣不可過遙郡,他早已經是正任節度使。
然而,沒有任何人響應他的呼喚。
一切靜悄悄的,隻有那些沉默的內臣在翻找著他的物品、房子的聲音。
“你們是誰派來的?”張茂則終於有些慌了。
依舊沒有回應。
直到,一陣腳步聲在他身後傳來。
“都知……”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張茂則回頭,就看到了張士良那張微笑著的小圓臉。
“張士良?”張茂則盯著這個從前在大內的小不點,曾經在他麵前奴顏婢膝,極儘討好的內臣,看著他那張堆滿笑容的圓臉:“汝意欲何為?”
“該是某問都知才對……”張士良笑著說道:“都知為何在身邊,藏這麼多的東西?”
張士良將自己手裡拿著的一張書貼,拋了拋:“譬如此物……張旭的書貼呢……”
“這可是英廟生前最愛之物……”
“本該陪葬永厚陵的寶物啊!”
“它怎麼到了都知手裡?”
張士良的笑容,在張茂則眼中,仿佛毒蛇一樣,讓他渾身寒戰。
“這與汝何乾?”張茂則冷著臉嗬斥。
“嗬嗬……”張士良笑了笑,不再說話。
但在張茂則的廂房中,那個一直背對著他,蹲在床前的人卻站起身來:“張都知……那這些又如何解釋……”
一件件精美的禦用之物,在他麵前呈現著。
都是先帝生前所愛,也都該放置在先帝地宮之中。
“竊盜禦物,可是死罪!”那個人回頭,看向張茂則。
“張都知,天子若是知道,您怕是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掉!”
是老宗元!
一個比張士良地位更低,入宮的時候,還跪在他麵前磕過頭的內臣。
張茂則渾然不懼。
“爾等究竟要做什麼?”他威脅著:“誰給爾等的膽子?老夫要上稟太皇太後,治爾等目無尊上,肆意妄為,栽贓陷害的大罪!”
他就不信,這點小事還能扳倒他。
不就是截留點東西嗎?
搞得好像是多大的事情一樣。
英廟、先帝的禦用物怎麼了?
當年,永昭陵的東西,他也沒少拿。
誰又能把他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