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回到學齋,整個學齋內的眼睛,都看了過來。
“汝霖兄……”
學齋的齋長,來到宗澤麵前,拱手問道:“汝霖兄方才是去麵聖了?”
宗澤點點頭,這沒什麼好瞞的。
這齋長笑了笑,問道:“未知天子可有德音下降於吾等太學生?”
這就多少有些不懷好意了。
果然學齋內的其他內舍生的眼神在此刻都變了。
太學雖非官場,但其中爾虞我詐的凶險程度卻也不比官場差多少。
依元豐二年頒布的《國子監敕試令並學令》規定——內上舍生等該推恩注官者,每年不得過二人;免省者,每舉不得過五人;免解者,每舉不得過二十人。
每年最多兩個出官授官名額,每三年最多五個進士名額(所謂免省試,就是保送殿試,而殿試不黜落),每三年最多二十個貢試名額(保送禮部試)。
而太學有兩千四百人。
即使隻算內舍生與上舍生,也是四百人。
這麼多人,都在搶那僅有的名額。
自然是豬腦子打出狗腦子。
什麼招數都有人敢用,也願意用。
宗澤到太學雖隻數月,但也知道太學內部的情況了。
他聞言,拱手道:“當今天子聖明,自有德音下降……”
他看向那一雙雙火熱的眼睛,不緊不慢,不疾不徐的轉身,麵朝皇城方向拱手道:“官家寄語我太學諸生……”
所有人立刻全體起身,麵朝皇城方向,恭身下拜:“臣等恭聽德音教誨!”
太學生們,禮儀、言行也是考試成績的一部分。
且是要被計入總成績裡,一切綜合評價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如今大宋的太學,是有學分的。
學分不夠的人,是會被勒令退學,遣返本貫的。
所以,太學生們的朝廷禮儀與製度,都是滾瓜爛熟。
便是朝臣,恐怕也不如他們熟練。
於是整個學齋都匍匐於地。
宗澤清了清嗓子,鄭重的道:“官家德音曰:明年開春,朕將再幸太學,考校諸生功課!”
所有人抬起頭,然後集體頓首:“唯!”
興奮在學齋中蔓延。
天子親策?
好!很好!
到時候,就是我一鳴驚人的時候了!
宗澤繼續道:“此外,官家還寄語於我等……”
“命我輩太學生,當博覽廣識,不負聖心,不負天下!”
“唯!”眾人再拜。
宗澤說完,就摸了摸懷中的一張字條。
這是他拜辭時,官家身邊的大貂鐺,交給他的字條。
上麵是官家的禦筆文字,是囑托他,要帶動太學學風,不可埋頭讀書的訓示。
摸著禦書,宗澤繼續道:“官家更言:我輩太學生,當多與實務,常往武學、算學、律學及諸司走動。”
“明日,將有詔書下降,專門言及此事!”
眾人互相看了看,神色各異。
……
趙煦的禦攆,在內東門前下降。
刑恕的身影,就在那內東門前的小殿前出現了。
趙煦見了,當即命人將刑恕帶了過來。
“陛下!”刑恕在行禮完畢,得到趙煦許可後,就湊到他身邊,低聲道:“今日北虜正使耶律琚告臣言,其北虜主已降詔,勒令其副使耶律儼安分守己……”
這自然是委婉的說法。
事實是,從遼國的國信使,在都亭驛裡,以耶律洪基的口吻,嚴厲訓斥了耶律儼,將耶律儼都快罵的玉玉了。
然後,使者以耶律洪基的名義,褫奪了其副使的全部職權,並將談判的大權,全權交托耶律琚。
耶律琚得此大勝,自是喜不自勝,立刻就和刑恕說了。
趙煦聽著,也不意外。
遼國如今頓兵高麗,據說有足足十幾萬大軍,已經深入高麗。
其先鋒可能已經打到了高麗開京。
可,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因為冬天馬上就要來了。
遼人的兵鋒,將在冬將軍麵前凍結。
想要拿下開京?起碼也是明年春天的事情了。
所以,耶律洪基想要滅掉高麗?
這是很困難的事情。
沒看到,開戰以來,高麗人自己都是穩如泰山,根本不相信遼人能滅掉他嗎?
那個高麗僧統官到現在都沒有來汴京求援就是證據!
趙煦輕聲對刑恕道:“那就開始與北虜的橡木進口談判吧。”
“卿可將朕的意思告知北虜,讓北虜主知曉。”
這就是要開始給遼人輸血了。
目的,即是要鼓勵遼人,繼續在半島上用兵。
乃是趙煦在現代學到的帝國主義絕技之一。
“諾!”刑恕領命,然後又道:“陛下,夏使嵬名謨鐸這些日子,一直在催促朝廷,儘早將兩國和議條款公之於眾。”
趙煦嗬嗬的笑了笑:“不必理會他!”
“待其國主國書入京再談此事!”
嵬名謨鐸的心思,趙煦是知道的。
無非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飯。
拖到熙河那邊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