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元祐二年二月乙巳(22)。
汴京城,州橋第一堆垛場。
一艘來自東南的客船,緩緩靠岸。
等到船隻靠穩,船老大就微笑著,將一位穿著儒袍的中年儒生,請了出來。
“舒先生,汴京到了!”
中年儒生點了點頭,從船艙中走出來。
他的學生與隨從,此時都在替他整理著行禮。
主要是書冊、筆記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和個人藏書、書貼、文房器物等等。
船老大堆著笑,恭維著:“願先生此番入京,大展宏圖,領袖天下!”
中年儒生微微頷首:“借您吉言,但願如此!”
然後他就站在甲板上,眺望著眼前的汴京。
經年未見,汴京城的風貌,好似是換了人間一般。
堆垛場上,再也見不到那些凶神惡煞,到處稽查商稅,勒索商賈的吏員了。
騎著馬,四處耀武揚威的內臣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拿著一本本的賬冊,帶著些赤膊大漢,一條船一條船的核查商貨的夥計們。
抬起頭,就能看到堆垛場上的汴河堤岸下,懸掛著一麵又一麵的旗幡。
孫家玉液酒、王二娘子邸店、孫家燒肉鋪……
琳琅滿目,商業氣息立刻撲麵而來。
就連空氣中,都仿佛充斥銅臭之味。
而堆垛場內外的布局與風貌,也是完全變了。
幾條木製的好似‘道路’一般的事務,從碼頭向著堆垛場內延伸。
而在碼頭上,幾個由數十名壯漢合力操作,帶著絞盤的龐然大物,正在緩緩運作。
巨大的木製結構,矗立在碼頭中央。
一條條粗大的繩索,垂著鐵製的勾爪,將數十甚至數百石的貨物,從船艙中吊起,然後通過一條粗大的活動木臂,轉移到碼頭上。
這些貨物被卸下來,立刻就有著穿著青衣的苦力上前,開始搬運。
但他們並不需要運太遠。
隻需要將貨物從碼頭搬運到碼頭外建設起來的一條條木製‘道路’上的車廂中。
車廂一但被裝滿,牽引的車夫,立刻抽打著挽馬,牽拉著滿載貨物的車廂,向著堆垛場內進發。
眼前的一切,熟悉而陌生,中年儒生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有一種與世界脫軌的錯覺。
一切好似恍然若夢!
偏又真實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忽地,他的眼睛被在碼頭上一處聚集起來的人群所吸引。
穿著寬袍大袖的士人們,哭哭啼啼的簇擁著一個穿著緋袍的官員。
似乎正在送彆。
“緋袍?此從七品以上的重臣啊!”中年儒生感歎道:“卻也不知是哪位高賢將要出知地方了!”
正好,一個拿著賬本的夥計,在這個時候帶著人登上了中年儒生所乘坐的這艘船舶,開始例行核查。
他聽到中年儒生的話,哼哧一聲,道:“什麼高賢?”
“不識好歹,聽信人言……妄為官家近臣!”
“也就是官家寬仁,不然有他好受的!”
中年儒生一聽,頓時驚訝起來:“官家近臣?”
“可是蘇轍蘇子由?”
他已看過邸報了。
邸報上說,左諫議大夫鮮於侁、監察禦史上官均,坐用公使錢非當,分彆降授官爵,出知偏遠軍州。
而中書舍人曾肇,則以疾知湖州。
另一位中書舍人蘇轍,出知陳州。
這是本月癸卯的事情(20)。
但邸報上隻是簡單一嘴,沒有多說原因。
就連鮮於侁等人,也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坐用公使錢非當’的理由。
曾肇、蘇轍則連罪名都沒有。
這事情本身就透露著古怪。
中年儒生仕宦多年,於政治傾軋,更是好手!當然清楚,這裡麵的水很深!
那夥計哂笑一聲:“除了他,還能有誰?”
“也是可憐啊!”夥計道:“大好前途,因聽信人言,不辨是非,毀於一旦!”
中年儒生聽著,心中好奇不已,想了想,便道:“吾乃外地入京的官員……”
“初來乍到,於京師一切不知!”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幾十個製錢,塞到了那夥計手中:“敢請足下,為吾講一講蘇子由的事情。”
“若是足下願意,吾必有重謝!”
夥計看到銅錢,臉上的笑容,立刻燦爛起來。
在汴京城,從來如此。
有錢就是爺!
給錢就有人肯幫忙辦事!
何況隻是費些口水?
他立刻笑眯眯的接過了製錢,然後將賬本遞給旁邊跟著他的人,囑咐後者去找船老大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