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苟斯眼看著那滴猩紅色的血珠滾落到了他的麵前。
他不知道這鮮血是誰的,也許是來自於他身邊那些早已陷入狂熱的人群:但它的確很漂亮,慵懶在鐵灰色的石麵上,周遭的怒吼聲讓它變得格外美味誘人。
卡苟斯舔了舔門牙,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對鮮血的渴求已經讓他的舌頭在牙齒間抽搐:他用低吼應和著身旁人的狂熱,耐心的等待著擂台上又一次兵刃相接的碰撞聲刺進他的耳膜。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開始了儘情的歡呼,趁著這個時候,卡苟斯悄悄的伸長自己的舌頭,全然不顧石麵上的瓦礫劃破舌頭,將彆人的血和自己的血一起卷入腹中:這比他最初設想的還要美味。
沸騰、粘稠、激昂……
顱腦內的腥臭血液透過破裂的血管奔湧而出。
唾血佬癡癡的笑著,他回味著自己品嘗過的東西,對場上的比賽和身旁的喧囂充耳不聞:現在的這些對局還不足以讓他側目,場地上無非是些小年輕,如果這些人在戰場上撞上他的話,卡苟斯能在兩分鐘內讓他們死的利索。
他們還不足以……滿足他。
卡苟斯低聲地呢喃著,毫不在意的摩擦著自己的牙齒,仿佛要把它們咬碎一樣,金屬撕磨的聲音消散在人群的歡呼聲中,唾血佬的雙瞳變得愈加赤紅了,渴望著能夠上台去戰鬥,渴望著能夠在戰鬥中獲得美味的鮮血。
不,彆誤會,他的確是個唾血佬,但他不是個吸血佬,雖然他的確跟第九軍團的阿密特,是足以托付生命的鎖鏈兄弟:他們曾在三場戰役中並肩作戰,還在不同的角鬥坑中,贏下了一百零一次不死不休的勝利。
但他們兩人榮耀的連勝,也終止於這個偉大的數字了:無論是身為唾血佬的卡苟斯,還是身為撕肉者的阿密特,他們都各自遇到了並不喜歡看到絕血的父親,這從根本上斷絕了他們的連勝。
在隻有聖吉列斯回歸了人類帝國的那段時間裡,卡苟斯還能悄悄把阿密特拉到戰犬的戰艦上,來上幾次不死不休的決鬥,但當安格隆也回歸後,他們兩個人便徹底失去了絕血戰鬥的機會。
但卡苟斯對此沒什麼抱怨,他尊重自己的原體,而且一百零一次連勝也足以讓他驕傲,唾血佬也曾經幻想過,是不是命運讓他和阿密特的羈絆停留在了這個數字:既象征著上一個輪回的結束,又標誌著下一個輪回的開始。
昔日的絕血停在了這裡,就像在訴說新時代的到來一樣。
但卡苟斯,明顯還無法適應這個新時代。
他渴望著戰鬥,渴望著戰敗者倒在他腳下的瞬間,渴望人群中響起了如斯甜蜜的歌聲,歌頌著他關節上的鮮血,勝利的滋味如同叢林中和煦的微風一般清爽。
至於被他打敗的是誰?戰場上的敵人還是軍團中的兄弟,唾血佬對此倒是不怎麼在乎:他在軍團裡麵也沒幾個兄弟可言,更不會去刻意的尊敬誰,除了原體外,也就隻有卡恩能得到他的尊重。
畢竟……卡恩真的能殺了他。
想到這裡,唾血佬不由得自嘲的笑了起來,他朝著三位原體的觀景平台望了一眼,但卻瞥不到卡恩的身影:百夫長之前的叮囑依舊在他的腦海中回蕩,就像是一顆看不見的釘子。
對……釘子。
卡苟斯想起來了,鮮血的腐蝕讓他暫時的清醒了。
他想起來了,他和卡恩在角鬥場上的那次硬碰硬:起因無非是他們在攻陷一個抵抗特彆頑強的異形世界時,卡苟斯在跟隨第四突擊連打下了一座難啃的堡壘後,對著他的百夫長卡恩說了個笑話。
他至今都覺得,那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笑話。
“你說,要是我們的腦袋裡麵安上那個屠夫之釘,會不會也像這些瘋子一樣的難對付:這些人簡直就像是餓瘋了的野獸,我覺得就連屠夫之釘也做不到這一點。”
在唾血佬的觀點裡,這句話不過是戰場上的一個玩笑,卡恩當時也沒說什麼:隻不過,在那場戰鬥結束之後,百夫長全副武裝的闖進了連隊的公共宿舍裡麵,不由分說的把唾血佬拽上了決鬥台。
那是卡苟斯生命中,距離死亡最近的一天,就連關於那場決鬥的記憶都是支離破碎的:他隻記得卡恩在持斧的決鬥中勝過了他,讓他心服口服,隨後又在赤口空拳的搏鬥中把他打翻在地,一遍遍叫他站起來,接著互相毆打,到最後甚至用上了牙齒和頭錐。
戰鬥持續了幾個小時,從最開始的勢均力敵,到最後幾乎是單方麵的淩虐:唾血佬毫不懷疑,如果不是他們的原體討厭絕血的話,卡恩會因為那句笑話活活打死他,他的表情是那樣的冰冷,深深的印刻在了卡苟斯的記憶深處。
他斷了一百多根骨頭,終於領略到了卡恩的力量,也明白了不應該拿釘子開玩笑:但另外一些事情是哪怕再斷一百多根骨頭,也無法讓卡苟斯學會的。
那就是:對鮮血的渴望。
唾血佬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冰冷的石麵上,聆聽著廣播對於勝利者名字的呼喊,他終於聽到了那些讓他有點興趣的名字,這讓他不由得咧起了嘴,咬緊牙關,口水順著唇邊潺潺地淌下。
他知道自己要上場了,在這場戰鬥結束後,就爬上決鬥台,去儘情的釋放怒火,去把擋在他麵前的那個倒黴蛋打趴在地上:對鮮血的渴望在他的心中怒吼,已經持續了數個月之久,讓人心癢。
就算是之前的戰爭,也完全沒有滿足卡苟斯。
畢竟,為了跟上基因原體的步伐,第四突擊連罔顧了所有大肆屠殺的良機,卡苟斯總共才不過收獲了十幾個人頭,甚至連開胃小菜都不算:他不會反對百夫長緊跟原體的策略,但他也不會拒絕麵對心中的嗜血渴望。
他要去戰鬥。
讓鮮血……流淌……
另外……不要絕血……
不要絕血……不要……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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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
“真不錯。”
沃德梅克連連點頭,他粗糙的手指擦拭嘴角,卻將更多的肉沫帶到了散落的胡須上,但這並沒有敗壞老狼此時的好心情:那肥美的肉質在舌尖上跳著舞,讓芬裡斯之子怎麼都忘不掉。
“你們可真是群美食家呀。”
符文牧師向著破曉者點頭,言語中滿是讚美的意味。
“等找到機會,我也要讓我的其他戰鬥兄弟都來嘗一嘗:第六軍團應該為這種食物,專門開一條進口渠道,它而且配得上一條專門的運輸路線,就連基因原體也不會拒絕這種要求的。”
“我想這很難。”
赫克特麵帶微笑,與阿裡曼分享了一杯發酵葡萄汁,而赫德梅克則是拒絕了這種飲料,他鐘愛於自己酒壺裡那些來源不明的液體:聞起來跟發動機裡的柴油一樣。
“即使是在遠東邊疆,這種罐頭也是特彆緊俏的貨物,根本就沒有能拿來出口的餘量可言:就算是我們這些破曉者,平日裡也隻能得到按需的份額罷了,想吃再多的就得看個人的門路了。”
“是麼?”
老狼摸著胡子。
“但我看你們麾下的那些凡人也都能吃到這些東西啊。”
“他們有那個資格。”
阿裡曼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對這個平等已經見怪不怪了。
“如果你在破曉者軍團這裡多待兩年的話,赫德梅克,你就會明白凡人在這裡的地位很特殊:舉一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就像是你們身邊的那些四足野狼一樣,破曉者把凡人中的一部分,視作他們某種程度上的夥伴,而不是仆役。”
“嗯,那我就理解了。”
符文牧師點了點頭,然後,他直接看向了赫克特。
“所以,這就是你在戰鬥中阻止我們進攻城鎮的理由?”
“不完全是。”
摩根之子毫無波瀾地還給了芬裡斯人一個眼神。
“主要的理由,就是我當時跟你說的那幾句話:那座城鎮和那個要塞都已經接受了帝國的統治,再殺死他們完全是無利可圖的,而且他們也沒有像伱說的那樣,在你們的屠刀離開後便掀起反旗。”
“他們乖得很。”
“倒也不奇怪。”
老狼咧嘴大笑,完全沒有因為赫克特的嘲諷而尷尬:在豁達大度或者說沒臉沒皮這一點上,太空野狼軍團倒是很好的傳承了他們基因之父的優良血脈。
“畢竟,我本來也沒想把那個鎮子屠殺殆儘,兄弟。”
“……什麼?”
赫克特皺起眉頭。
“當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當時,我的身後可是有著整整數百條殺紅了眼的野狼,而現在我的麵前隻坐著兩個破曉者,而且他們都能保持各自的理性:外在條件可是完全不同的,兄弟。”
赫德梅克笑了起來,他狡黠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讓赫克特不由得呆愣住了:他這才意識到,麵前這名符文牧師並不是在戰場上所遇到的那個嗜血如狂的瘋子,他非常的聰明,甚至可以說是狡詐,是條真正的野狼。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順應著部下們的想法,去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