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沉默來自於站在最佳的觀影角度上,被迫目睹了以上所有對峙的人類之主:在馬格努斯與莫塔裡安一前一後的來到了他們的基因之父的麵前的時候,帝皇的目光卻是悄悄的側向了摩根的方位。
哪怕是這個在今天明擺著要跟他對著乾的便宜女兒,現在看來居然也順眼了不少:但真正讓帝皇在意的,卻是莊森旁邊,更確切點來說是在摩根的麵前那與荷魯斯一方幾乎旗鼓相當的原體數量。
雖然早在很久之前,帝皇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女兒【正在水麵下拉幫結派】,但彼時的人類之主完全沒有在意馬卡多的警告:原體的小圈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摩根拉攏幾個親近的兄弟,在某些問題上互相扶持或者共同進退,在帝皇看來沒什麼大不了的。
無非是一個小號的荷魯斯。
這種幾乎獨屬於帝皇樂觀的想法一致持續到了剛才:持續到摩根切實的為帝皇展現了一下,她到底能拉來幾個人。
在一對又一對的原體涇渭分明地來到帝皇麵前,又站到他所支持的兄弟身邊後,不過須臾間,還在等待的原體就隻剩六人了:康拉德的立場早已不必多說,就連黎曼魯斯也已經無奈地搖著頭,與稍稍彎下腰來的伏爾甘勾肩搭背,正向著帝皇的方向前進呢。
走到一半,狼王還不忘誇張的向莊森豎著大拇指:雄獅的麵容浮現了一陣古怪的變動,但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畢竟,即使是莊森這樣的家夥,如今也已經意識到他們到底在乾什麼。
側過頭來,莊森難得地從職責中開了小差,仔細的觀摩著站在他的這邊的兄弟:卡利班人冰冷的眉眼融化了片刻,但很快又強迫自己回歸到了常態中。
就在這一來一回的功夫,黎曼魯斯與伏爾甘已經同時抵達,他們與帝皇的交談簡單且客套:狼王似乎從一開始便將帝皇當做單純的主君來看待,而伏爾甘則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怎麼了,伏爾甘?+
帝皇拍著火龍的肩膀。
+你可以告訴我。+
“我……我沒辦法在這裡把它說出來,父親。”
+我明白了。+
人類之主頷首,便任憑兩個兒子朝左右走去,他的兩條臂膀居然再次保持了平衡。
不,也不對:畢竟莊森的後麵還有一個摩根呢。
再一看對麵:除了明晃晃的康拉德以及公開宣布將荷魯斯的阿爾法瑞斯這對勢均力敵之外,剩下的費魯斯和羅嘉,怎麼看也不像是會關心這種事情的樣子。
畢竟他們和雙方都沒有……
不對!
他當初是不是叫摩根去幫他解決完美之城的事情來著?
+……+
【放心吧,我沒就這件事情找過羅嘉。】
帝皇尚在深思,摩根的心中聲音便淡淡的傳了過來。
【彆再盯著羅嘉看了,這麼做實在是太明顯了:自打完美之城的那件事情以後,您的目光在羅嘉身上一次性停留的時間,就沒超過五秒鐘過。】
+隻是沒有必要。+
摩根略帶怨氣的話語讓帝皇頓了一下,他堅決的繞過了與大懷言者有關的話題,將目光放到了其他幾個人身上:至於羅嘉?看著他閉眼誦經的模樣,想必對這些凡俗之事也沒什麼興趣。
他甚至懶得去看最後一對結伴前行的康拉德和阿爾法瑞斯:這兩位笑吟吟的原體,一路上都在用微笑來替代言語。
——————
“我還以為你會選莊森?”
“我還以為你不會選莊森?”
“我看到了:你本來應該選擇莊森那一邊的。”
“我也【看到】了:你本來和莊森關係很差的。”
“……”
“你覺得未來真的改變了麼?”
“那不是我們應該操心,或者有能力操心的問題,康拉德。”
“我們是陰影裡的生物,就彆想去決定太陽底下的事情了。”
“與之相比,我這裡有另一件事情值得你去關心。”
“是什麼?”
——————
【你覺得費魯斯有多大的可能性投荷魯斯一票?】
當午夜領主在帝皇麵前快樂的鞠躬致敬,打算用自己的尖牙利齒去親吻一下人類之主的手指甲的時候,他的長姐正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頻道裡,用幾乎壓抑不住的笑聲向帝皇發起詢問。
摩根甚至不需要特意轉過頭去看荷魯斯的麵色,因為帝皇的已經足夠精彩了:在場的所有十九位基因原體,排去費魯斯和羅嘉兩個鐵了心飄然世外的,剩下居然在荷魯斯以及莊森之間,毫無動搖地打成了八比八的平手。
摩根甚至沒有計算自己,但這都已經無關緊要了:無論莊森和荷魯斯誰會是戰帥,這個位置帶來的壓力都不是一般的大,即使最後牧狼神得償所願,難道他就能忽略莊森這邊的八個人麼?
+這就是你想要的?+
帝皇平靜的話語下潛藏著一絲令摩根脖頸發寒的怒意。
+讓戰帥成為一個笑話?+
【因為戰帥本來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父親。】
摩根莞爾。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
【您設立戰帥,是為了在您離開大遠征之後,有一個能讓眾人拜服的家夥來替代您:我就暫且不提咱們明明是個軍事帝國,您作為最高領袖卻反過來要把軍權讓出去這種神奇操作了,在這裡,我隻單純的問你一個問題。】
【旨在讓眾人愛戴的戰帥:但在原體中,又有幾個人支持這個職位的設立呢?然後他們都不支持這個職位的設立,他們又怎麼可能去愛戴職位上的人呢?】
【彆看我能拉來八票,彆看荷魯斯僅憑個人能力也能穩住剩餘的八票:但這十六個兄弟,又有幾個是真心想選個戰帥出來?至少在我這邊的八個中,沒有。】
帝皇沉默了半晌。
+所以,你這麼做是為了告訴我什麼?+
【不告訴什麼。】
【我就是為了氣你。】
摩根差點笑出聲來。
+?+
【烏蘭諾也打了,戰帥的儀式也都鋪開了,從未團聚過的原體如今也都在我們的麵前了:即使我說的天花亂墜又有什麼用,你不依舊是一意孤行至此麼?隻能在這罵您兩句來解解氣了。】
【也算是共情一下馬卡多。】
+……+
【順便,在你麵前炫耀一下我對戰帥未來的統籌工作,潛在的破壞能力:反正您要回去了,若是想要撈點好處的話,這大概也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吧?】
這句話就仿佛是摩根臨時才想到的一樣。
而帝皇回應的隻有沉默。
現在,彆說表麵風平浪靜,內心中的壓力和自我懷疑已經不知道大成什麼樣的牧狼神了。
連人類之主都有點繃不住了。
他斟酌著開口,聲音在父女的私人頻道裡回蕩著。
+你是怎麼拉攏馬格……+
不對,以馬格努斯和摩根的關係來說,摩根想要拉攏他,似乎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帝皇搖了搖頭。
+告訴我,黎曼……+
等等:黎曼魯斯和摩根雖然沒有什麼過深的淵源可言,但好歹也是並肩打過鬼門關的,更不用說魯斯和莊森之間的情誼,他在泰拉上都曾聽說過。
魯斯也不奇怪。
帝皇再搖搖頭。
+佩圖拉博又是怎麼……+
這還用說麼:在他的印象裡佩圖拉博似乎就摩根這麼一個摯友。
雖然讓鋼鐵之主放下麵子去支持莊森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更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又不是沒給摩根安排過:這個便宜女兒不還是在這上躥下跳地給他添堵麼?
這麼看來,還有誰?
帝皇的眉頭逐漸皺起,他隱約發覺了這件事情其實並不簡單。
科拉克斯?
他和荷魯斯之間的關係已經差到牧狼神專門找他抱怨了。
康拉德?
這小子他一向是不考慮的:就當是在名為【基因原體】的綠植計劃中,直接將這個八號樹苗嫁接到了摩根的身上。
安格隆?
他還沒長出第二個腦袋:而且隻靠一個腦袋似乎並不能平息安格隆對於他的意見。
基裡曼?
嗯……
+你是用什麼手段把基裡曼拉攏到你這邊的?+
【你在泰拉的部下們難道就沒有跟你講述過有關於遠東的三頭怪物的故事嗎?我和基裡曼共進退似乎並不奇怪吧?】
+但他這次做先鋒:這一點就非常奇怪了。+
【是很奇怪:在我表示這對馬庫拉格有好處之前,他的積極性到真是不太高的樣子。】
摩根歪了歪腦袋,她的眼角捕捉到了荷魯斯的身影,隻見聖吉列斯正陪在牧狼神身邊的時候,一旁的鳳凰大君站出來,呼喚著烏蘭諾上最好的藝術家和記述者們:帝皇與原體們的出席足以讓凡人的作品成為流傳千年的神話。
【就像我跟你說的,父親。】
原體笑了起來,她的目光掃過逐漸躁動的血親兄弟們。
【像我們這些人之所以能夠聚在一起,一半是昔日的情義,一半是為了各自的好處:真要說什麼野心倒也是一句玩笑話,畢竟就連莊森都放下了,不是嗎?】
【但即便如此,該得到的補償也還是要得到的呀。】
+這樣啊。+
帝皇頷首,他的目光掃過了在場的每個原體。
+你又被他們推出來了?+
【隻是我的胃口最大而已。】
【沒辦法,誰叫家裡要照顧的老小那麼多呢?我又不像基裡曼那樣有個好父親。】
【可憐我的父親:死的早啊……】
+……+
+說吧:條件。+
【啊,很簡單,真父親。】
蜘蛛女皇伸出了一根手指,在隻有她和帝皇能夠看到的維度空間裡麵,荷魯斯與原體們的身影被摩根隨意地揉捏住,就這麼擺在了她的基因之父麵前。
【歸根結底,我們是能夠接受戰帥荷魯斯的,這一點早在我的艦船抵達烏蘭諾之前,我們幾個私下裡就已經通過書信確定過了:我們願意尊重戰帥荷魯斯。】
【但這麼做的前提是:戰帥荷魯斯也願意尊重我們。】
+從何談起。+
帝皇的聲音聽起來竟帶有幾絲被逗笑了的愉悅。
+尊重?你拋出的是一個完全不能用物質來衡量的話題。+
【我知道。】
【但我們可以慢慢來。】
原體伸出了五指,然後緩慢卻堅定的握成了一個拳頭。
【至於第一步嘛:倒也不是出自於我個人的意願,而是我們這些人集體的想法。】
+那你們想要什麼?+
【我們想要大遠征的一切都能保持之前的模樣,我們想要您的回程不會改變任何的事情,我們想要自由與尊重,一如既往的:就像是以前一樣。】
【換句話說。】
【我們想要戰帥荷魯斯,依舊是我們中的一員,是能夠萬事與我們商量的兄長,而不是淩駕於我們頭頂的新帝皇,用調令與信件就能差遣我們的軍團。】
+你知道,他不是的。+
【我知道,不重要。】
【你知道,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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