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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建隆五年(公元964年),陽春三月,萬物複蘇,江南之地,已是春風和煦,柳綠花紅,一片生機勃勃的盎然景象。
潤州城外,西郊一裡之處,有一座陽彭山,並不雄奇巍峨,但重巒疊翠,山明水清,風景秀麗;又臨潤州羅城外郭的西城門,是過往行人從西麵去渡口、入潤州的必經之地,官員商戶迎來送往都喜歡將這裡作為餞客之所,故而酒樓林立,商販成排,繁華如鬨市。
尤其是當下遊春時節,城裡的凡夫百姓、才子佳人、達官貴人家眷們皆喜歡到這裡踏春郊遊,好不熱鬨。
蘇宸站在山腳下,看著熙攘的人群,喧鬨的街道,全都是古人的穿衣打扮,微微苦笑,看來他真的是來到了古代,而非是在他熟悉的二十一世紀現代社會。
他的名字原本叫蘇以軒,是浙江某大學的一位中文係研究生,暑假回家與從事醫學事業父母因專業選擇的事,再次發生口角爭執,賭氣之下,一個人報團外出旅遊散心,誰知在登山聽到有人喊救命,自己過去搭救卻不慎跌落山崖,蘇醒來後,蘇以軒就在這個世界了。
蘇宸是他這具身子主人的名字,同姓不同名,剛到十八歲的弱冠年紀,其父生前似乎大有來頭,是南唐金陵宮廷的一位禦醫,五年前卻因為太子暴斃案,受到牽連,被南唐中主李璟下旨,給緝拿下獄,順帶抄了家做懲罰。
其父蘇明遠不久雖死在了獄中,但元宗李璟不是嗜殺的主兒,所以沒有下令滿門抄斬,這才讓蘇宸這個獨生嫡子苟活下來,在五年前抄家時,被府上一位忠心老仆人帶回了潤州祖宅生活,這些信息來自腦裡殘存記憶。
蘇以軒醒來時候,就在七日前,身子原主人似乎被人狠狠揍了一頓,抬回家時候一口氣沒上來,這個皮囊就換了主子。
“既然回不去了,就要好好活下去!”
他已經是蘇宸的身份,逐漸接受下來,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迅速融入這個時代。
南唐子民!
一個被抄家的太醫嫡子,父母雙亡,如今家窮四壁,老仆人兩年前散手人寰,家裡隻剩還有一個乾妹妹,跟他艱難度日,是蘇宸目前的窘迫處境。
蘇宸覺得,自己有必要早些渡江北上才對,否則待在南唐是沒有前途滴,即便現在還餓不死,但是未來南唐會在十年後被北宋所滅,多留無益啊!
此地陽彭山與西麵瓦瓷山之間,地勢較窪,常年蓄水形成了一處湖泊,名為陽彭湖(小孟湖),甚是寬闊,此時湖麵上波光鱗鱗,一些畫舫篷船,遊弋在上。
船上不斷絲竹管弦之聲,似乎有才子佳人正在船上撫琴吹笛,賣弄風月,抒發文青的興致。
也有的船舫內,有嬉笑聲傳出,一些達官豪族的千金小姐們出遊,終於不必悶在家裡思春了,彼此相見,談笑自由,都不拘束了。
山腳下的湖堤岸邊,站立不少年輕士子,穿著直掇長衣,圓領窄袖,頭戴‘折上巾’的四腳璞頭,清一色的文人打扮,折扇輕搖,看上去文質彬彬,但是那些如狼饑渴的眼神,卻暴露了一些男人的本心。
“快看,徐大才女的畫舫過來了!”
“真的是徐才女的畫舫耶!”
一些士子更加激動了,嗷嗷大喊起來,比狼嚎還有力。
他們口中的徐才女,名為徐清婉,有潤州第一才女之稱,寫詞作賦,壓蓋過了城內讀書的年輕士子,又精通音律,長得花容月貌,清水芙蓉,祖上身份也高貴,因此很受潤州讀書人的青睞追捧。
不遠處,一艘精美畫舫緩緩行近。
這畫舫閣樓巧立,飛簷雕花,說不出的秀麗氣派。
不過畫舫的夾板上並沒有人站立,隻有迎風飄動的一個竹紙燈籠搖擺著,異常顯眼,上麵還有濃墨揮毫寫著的一個“徐”字。
雖然望不見人,但從畫舫中倒是傳來嫋嫋琴聲,並伴隨著悅人的歌聲,在河麵上悠然飄蕩。
“春風拂拂橫秋水,掩映遙相對。隻知長作碧窗期,誰信東風、吹散彩雲飛。”
“銀屏夢與飛鸞遠,隻有珠簾卷。楊花零落月溶溶,塵掩玉箏弦柱、畫堂空。”
蘇宸已經聽出來,這是南唐時期馮延巳的一首詞《虞美人》的下半闕,詞題是“玉鉤鸞柱調鸚鵡。”
“這首馮老的詞,被徐才女唱的妙啊!”
除了他之外,岸邊不少讀書人都聽出來了這首詞的出處,因為馮延己的詞,在唐國境內流傳甚廣。
馮延巳是南唐的著名詞人,仕於南唐烈祖、中主二朝,三度入相,四年前已去世,官終太子太傅,雖然做官方麵,沒少出餿主意,結黨營私,排除異己,政治才能有限,但是填詞方麵,倒是深通晚唐蜀地花間派的精髓,一生寫下不少好詞賦,成為南唐詞的代表人物之一。
南唐承接五代與北宋之間,在北方征戰不休的年底,江南自楊吳割據一方,經營淮南與江左,後經徐溫、李昇的勵精圖治,到南唐立國,幾十年穩定下來,經濟發展,文化得以繁榮,唐國境內的文人墨客也比較多,對花間派的詞兒,多有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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