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聰明人,到處都是。
連李雲這種“初來乍到”的人,都很快瞧出來了大周王朝已經走到了末期,這些身在其中的世族們,隻會看的更加清楚。
明麵上,大家都在“世受國恩”,但是這個時候,隻要是有遠見的世族,都已經在另謀出路了。
京兆杜氏,雖然還沒有到另謀出路的地步,但是杜謙這個人,卻是的的確確的在另謀出路了。
當然了,這並不代表他現在就認定了要以李雲為主,說白了,雙方都是處於互相觀察的階段。
然而就目前來看,在杜謙眼裡,李雲已經夠得上是一個人物了。
一個領袖,是不需要有特彆多專業技能的,更多的時候,他需要的是魄力,需要的是眼界,需要的是當集團走到分岔路口的時候,做出正確的選擇。
說的再簡單一些,就是在合適的時候,做對合適的選擇題。
而彆的不說,李雲在越州均田的做法,實際上就已經表露出了他的決心,當今世上,數百個州,沒有哪一個州的司馬,會在這個當口,乾出均田的事情。
更不會有人,去往州兵裡貼錢。
大多數人,都是想著怎麼往自己的兜裡多撈一點好處。
即便這些人裡,同樣有人窺見了即將到來的變故,但是大多數人也不會做出李雲現在的這種選擇。
畢竟,自己單乾前途未卜。
而且,付出的投入太大,回報周期也太長。
這個時候,大家講究的是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能把現成的好處揣兜裡,大家就都揣兜裡了,誰會想著在這種時候拚命投資自己?
大多數人都不會這麼做,尤其是那些既得利益者,他們寧願紙醉金迷,也不太可能把資源,投入到未知的風險當中。
因此到現在,各地方雖然已經亂相從生,但實際上所有造反的人,包括裘典,包括王均平,包括宣州石埭縣河西村的那些個造反的河西賊們,都是最底層出身。
出身最好的王均平,雖然是鹽商,也不是那種大鹽商。
杜謙伸手給李雲添了茶水,繼續說道:“司馬雖然起於草莽,但是論起眼界而言,比起裘典之流,強出不知道多少,彆的不說,同樣是占據越州,司馬的做法,比起裘典…”
“要強了千百萬倍。”
杜謙以及也喝了口茶水,笑著說道:“按照司馬這樣進展下去,彆的不說,製霸江東總是沒有什麼問題了,能成為一方諸侯,在亂世之中,就有了庇護旁人的能力。”
“一旦時機合適…”
杜謙看向李雲,緩緩說道:“隻要穩紮穩打,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基業。”
李雲不動聲色。
這些場麵話,誰都能說,他不能讓彆人憑借三兩句話畫出的大餅,就真的開始暢想著稱王稱霸了。
那樣與稱越王的裘典,也沒有什麼分彆。
李雲低頭沉思,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過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說道:“假如真的如使君所說,亂世將近,我往後應該如何做?”
杜謙似乎早已經胸有成竹,他看著李雲,笑著說道:“這個問題,我已經想過許久了。”
“如今天下各個勢力當中,司馬勢力最弱,沒有成規模的軍隊,更沒有類似屯田州的地盤,甚至沒有兵出越州的名分。”
“因此,越州軍想要壯大,暫時隻能依靠著朝廷。”
杜謙看著李雲,繼續說道:“將來江東亂起來,越州軍才會有兵出越州的名分,趁著江東的亂事,壯大起來。”
“有一天,司馬如果能夠雄踞江東,便可以上書朝廷,出兵替朝廷剿滅天下各處的亂匪。”
“之後…”
杜謙說到這裡,眯了眯眼睛,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話鋒一轉,開口道:“因此,眼下對於司馬來說,最要緊的事情,是要將勢力擴張到整個江東,我覺得,任婺州刺史,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一個婺州,對於司馬來說算不得什麼,但是這個刺史的品級卻很要緊,將來江東有了亂事,司馬提兵平叛,就可以從婺州刺史任上,轉任督江東諸軍事。”
說到這裡,杜謙笑了笑,開口道:“隻不過這個督江東軍事的職位,想要靠立功,多半是拿不下來的。”
“朝廷也不會允許地方上有這種官。”
見他賣起了關子,李雲深呼吸了一口氣,問道:“請使君賜教。”
“到了那個當口,想要拿到這個職位,就必須要在某些方麵勝過朝廷,必要的時候,甚至要跟朝廷打一架才行。”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杜謙輕聲道:“眼下要緊的事情,是要拿下婺州刺史,多一個州的錢糧,對於眼下來說,都是極大的助力。”
李雲站了起來,對著杜謙抱拳道:“受教了。”
杜謙微微搖頭,拱手還禮:“不敢當,隻是說了一些淺薄的愚見。”
李雲看向杜謙,笑著說道:“使君願意幫我否?”
杜謙啞然一笑:“從我到越州以後,不是一直在相幫司馬嗎?”
他對著李雲拱手道:“將來司馬有所成就,還請相幫,搭救搭救杜氏,至少是救一救杜某的家小。”
李雲麵色嚴肅。
“使君的事情,便是李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