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太過順風順水,導致李雲心裡,多少是有些飄飄然的。
比如說這一次阻擊,他雖然沒有輕視平盧軍這五千人,但是並不太看得上這些人的單體戰鬥力,簡單來說,就是他覺得這些人,沒有幾個能打的。
甚至在戰場上能傷到他的都沒有幾個。
至於射手。
李雲一身精良甲胄,尋常的箭矢在三十步開外,休想破開他的甲胄,而一旦距離他二三十步,他身邊的衛隊就不可能坐視不理。
至於再近一些,李雲現在還沒有碰到對手。
但是今天這一次,算是給他上了一課。
李雲親自將楊喜扶回後方,看著隨軍的大夫劃開血肉,取下箭矢,給他上了藥,然後包紮齊整。
這個時代可沒有麻醉一說,麻沸散也早已經失傳。
箭矢般都會做成倒刺形狀,取出來的時候,除非入肉不深,否則硬生生拔下來,一定會帶下來一一大塊血肉,隻能劃開皮膚,將箭矢給取出來。
整個過程中,楊喜數次昏厥過去,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打濕,臉上也沒有了什麼血色。
李雲看著他,問道:“怎麼樣?”
楊喜臉上都是汗水,他微微搖頭:“沒…沒事。”
身在軍中,這種傷再常見不過,傷兵營裡,被卸掉膀子,乃至於被砍掉一條腿,甚至被箭矢射穿肩膀的,比比皆是。
隨軍的大夫們,已經見怪不怪。
李雲點頭,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今天那個人,在我們五十步開外。”
“這個距離能破甲,他用的不是牛角弓,就是鐵胎弓。”
李雲緩緩說道:“我大意了。”
這個世界上,終歸不隻隻有李雲一個猛人。
在今天之前,李雲知道的,能拉重弓並且保持準頭的,隻有他自己一個人,再沒有第二個人,但是今天,他又見到了第二個。
今天這個人,單論力氣來說,可能比不過李雲,但是在箭術上,恐怕還要勝過李雲。
楊喜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李雲,開口道:“府公現在一個人,牽動著千萬人的…千萬人的…”
他畢竟沒有什麼文化,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了。
李雲坐在他旁邊,接話道:“命運。”
“對,對。”
楊喜連忙點頭,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屬下,屬下估計要休養一個月,才能養回來,往後,府公千萬莫要再往前衝了。”
李雲笑了笑,開口道:“你放心,捉住那人之前,我不會再親自衝陣了。”
既然知道了戰場上有個可以狙殺他的神射手,李雲再怎麼狂妄,這會兒也必須要惜命一些。
且不說為了天下百姓,或者說為了東南百姓這種空泛的大話,他現在有了家室,還有了兒子,便是為了妻兒,這會兒也不能再冒險了。
李雲是家裡撐天的柱子。他不能倒下,他一旦倒下了,杜謙維持不住局麵,李正周良等蒼山大寨一係,也不一定能維持得住局麵。
到時候,李雲一家,說不定都要麵臨極壞的下場。
楊喜這才鬆了口氣,整個人躺在了床鋪上。
李雲站了起來,看著他,開口道:“你好生休息,早些恢複過來。”
楊喜咧嘴一笑:“府公放心,我死不了。”
他心情顯然很好,因為他還清楚的記著,在戰場上的時候,李雲跟他說過救命之恩之類的話。
能被選為李雲的親衛長,楊喜這個人,或許沒有太大的本事,但是他一定很機靈而且忠誠。
跟著李雲這麼長時間,他也多少看出了一些現在江東的情況。
有李雲這一句話,他楊喜可能就能吃一輩子!
甚至,甚至不止一輩子!隻要李家不倒,他的子孫後代,都可以跟在李家身後,一直吃下去,吃很多輩子!
李雲起身之後,又去看望了傷兵營的其他傷兵,然後最後看了看楊喜,這才動身離開。
楊喜的傷勢,不算特彆嚴重,但箭矢入肉很深,為了取出箭矢,幾乎是在他的傷口處,挖了個小洞。
這種傷在另一個世界算不上什麼,但是這個世界,破傷風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事實上,戰場上大多數傷亡,都是因為傷口感染,能不能撐過來,要看命硬不硬。
不過蒸餾酒不難,金陵工坊已經蒸出來一批高濃度的烈酒,都被充作了軍用,可以勉強作為消毒之用。????倒也不用擔心楊喜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