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剛踏進南都水司的大門,見餘昌仁步履匆忙而來,臉上帶著惶恐又欣喜,躬身行禮道:“不知袁監使今天到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餘司使,修堤一事迫在眉睫,諸事都安排得怎麼樣了?”賈平站在旁邊率先開口。
“修堤正穩步進行,采買的賬目已經準備好了,請袁監使與賈彆駕入內查看。”
袁魯挺直著腰,瞥了一眼諂媚的餘昌仁,嚴肅道:“雨季將至,務必加緊修堤!”
餘昌仁躬身點頭,諂笑道:“是是是,下官都明白,現在衙署的人都已經去了河堤監督,袁監使先入內喝口茶吧。”
袁魯很滿意餘昌仁的話,踱步往內廳走去。
宋靈淑聽袁魯剛剛的話,好像並沒有要去涇江江邊巡視的意思,他不會又想當甩手掌櫃了吧?
朝中要派官員來江州,就是怕南都水司與州府偷工減料,造成嚴重水災。
來江州相當於押上了官途,這個都水監使到底是心大,還是背後有倚靠,不怕被問責嗎?
餘昌仁領著三人入了正廳,廳中的桌椅都已經泛出了腐朽之色,讓人擔心坐上去會不會塌。
旁邊的博古架上擺放了幾塊奇怪的木雕,除此之外,再無彆的裝飾品,連字畫都沒有,待客議事廳竟簡陋至此。地麵卻清掃得十分乾淨,讓人進來就產生空蕩蕩的感覺,連灰塵都沒有。
待幾人坐定後,一個中年文士打扮的男人,端著茶水進來。
“袁監使,宋長史,請喝茶!”餘昌仁起身,示意文士把茶水敬上。
中年文士眉頭蹙起,臉上冷冷的,但還是照做了。
袁魯瞥了一眼中年文士,有些嫌棄地端起茶水,啜了一口。
“噗……”
袁魯皺起臉,吐出嘴裡的茶水和茶沫子,不悅地看向餘昌仁。
“南都水司銀錢緊張,衙署並沒有好的茶葉招待,還望袁監使彆怪罪於餘司使。”賈平麵帶微笑,淡然地呷了一口茶。
餘昌仁苦笑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便是這樣的茶葉,司裡也是隻有這一點了……”
餘昌仁倒是沒有提衙署裡有多窮,從他們到南都水司大門口起,南都水司的財務狀況都已經展示無疑。
宋靈淑好奇地端起茶啜了一口,茶水中濃濃的苦澀味從口中散開,沒有一絲茶葉的回甘,味道在口中回旋細品,還能嘗到些許黴味。
她倒是佩服起這個彆駕賈平,麵不改色地喝下這口茶。
“算了算了,我們先去看看賬目吧。”袁魯不再計較,站起了身。
“請……在後堂。”
餘昌仁又領著他們入了後堂,剛剛端上茶水的文士正在整理桌上的賬本,依次分開排放整齊。
“他是我們司裡的主簿,袁監使想從哪開始看,這邊是雇傭費用,這邊是木料沙石……”餘昌仁笑著向幾人依次介紹著。
袁魯坐下,隨手拿起一本賬目翻看,快速翻了幾頁又放下,再拿起另一本,看樣子像根本沒有認真看。
餘昌仁也隨意拿起一本賬目,倒不像袁魯那般敷衍,神情認真又仔細。
宋靈淑看了一眼袁魯,微歎了一口氣,隻得自己拿起賬目翻看。
她手上的賬本是沙石采收,運輸,填埋的條目。從賬上記的來看,每日的量都十分接近,押送的地點有所不同。
江州的修堤方式是用木頭固定,大石當基石,空隙處填補細沙石,這樣的方式是比較穩固,但成本也較高。所以,堤壩修築得不是很高,漲水時很容易漫出來,而加高河堤成本又要累加。
還有一項治水方法,便是挖河渠引流,此法在二十年前便已經進行,算是小有成果,在江州北麵與東南麵都各修了一條河渠,給兩邊的田地帶來豐厚的水源。
但這僅限於雨量沒有暴漲的年份,遇上上遊州縣雨量增多,兩條河渠的引流不但沒什麼效果,還會讓南北兩處的田地被淹。
總之,江州的風調雨順取決於涇江的總體水量,少則魚米之鄉,多則洪澤之地,一切看老天安排。
桌上的賬本並非隻有今年的,還有上一年的舊賬,賬目也都差不多,並沒有發現什麼大的差異。
餘昌仁見袁魯連翻幾本後,百無聊賴地撥了撥賬本,沒有細看,上前輕聲道:“袁監使,今日可要去河堤查看一番?”
袁魯回過神,輕咳一聲,正色道:“你們賬目做得十分仔細,本官很放心,就……”
“我們要去河堤走一趟!”一句話插進來,打斷了袁魯。
袁魯皺眉,嘴角扯了扯,對著宋靈淑陰陽怪氣道:“宋長史一個女子竟也不怕辛苦……”
宋靈淑微笑,向幾人拱手:“我是受沈侍郎所托,沈侍郎身上有傷,不便去河堤巡查,出門前特意交代我,一定要去一趟河堤。”
回望袁魯又道:“縱是南都水司儘職儘責,袁監使也莫辜負了朝廷的信任。”
她的話說得十分明顯了,袁魯今日要是想偷懶,便是瀆職。
袁魯被氣得站起了身,怒視宋靈淑冷哼一聲,又看向餘昌仁,聲音拔高了:“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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