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靈淑正想喝問,老主簿已經急衝衝趕了上來,附在饒縣令身側小聲耳語。
片刻後,饒縣令臉上的胡須微顫,露出了驚恐的神情,很快又平靜了下來,掛上了奸笑的嘴臉。
“原來是西京來的貴人,都怪他們不懂事,竟敢怠慢了貴人,真該打…該打!”
饒縣令朝旁邊的小吏喝道:“還不快去準備上好的茶葉,好好招待貴客。”又朝宋靈淑作了個請的手勢。
宋靈淑看兩人耳語,便知這兩人還懷有彆的心思,走到了堂前山石處,用手中的劍敲了敲,冷笑道:“想不到小小的濉縣,竟比江州府衙還闊氣,這塊大石又是搜刮了百姓多少銀錢,方才運到此地?”
饒縣令臉上閃過陰狠,瞬間又恢複了和氣的笑,幾步下了台階,忙解釋道:“此地靠近太夷山,這是下官讓人從山腳下搬回來的太夷山山石,給縣衙裝點一番,不值幾個錢。貴人若是喜歡,我立刻著人送到江州城貴人的住處。”
“饒縣令可聽明白我想說什麼了?你衙內主簿說,進了這縣衙,訴冤需要交訴費。這收取訴費乃是饒縣令你定下的。”
“我想請問饒縣令,朝廷何時有了這條規矩?縣令能擅自征收苛捐雜稅?”
饒縣令露出一個誇張的驚訝表情,道:“貴人言重了,這並非苛捐雜稅。這…這是因為有人無故擊鼓鳴冤,實為家長裡短的小事。本府所說的訴冤費,其實隻是嚇唬他們,實則並未收取。”
宋靈淑一聽這話,簡直要被氣笑了:“何為小事,何為大事?百姓上縣衙鳴冤,身為朝廷官員本就該為百姓分憂解難?還有,你收沒收所謂的訴冤費,我出去尋人一問便知,你還想詭辯?”
“哎…貴人呐…下官說實話了,這都迫不得已的,收的這些銀錢是為了修繕衙門,這桌椅,大門哪樣樣不需要花費…”饒縣令抬袖子一抹眼淚,開始哭哭啼啼不休。
宋靈淑見他也扯到修繕門庭上,氣得直咬牙。朝廷對於各地衙門修繕一事上,確實有些模糊不定,下撥款項無法到位是常有的事,否則南都水司也不會破到連大門都漏雨。
南都水司與縣衙的區彆在於,南都水司隻能克扣朝廷下撥的修堤款,不能直麵百姓收取任何款項。
此事一時半會兒扯不清,待回了江州交由王雲禮來處理更合適。以王雲禮那剛正的性子,也不會對此置之不理。
“好,此事我暫且不與你爭辯。我且問你,今日有村民到東南河渠鬨事,你可知曉?”
饒縣令聽到這話,停下了假模假樣的扮可憐,愕然道:“下官並不知。”他立刻又露出悚然的表情,“有村民鬨事,下官立刻讓人去捉拿這幫刁民。”
宋靈淑看他模樣過於刻意,冷笑著問:“饒縣令是真不知,還是裝作不知?”
饒縣令縣令臉色微變,急忙辯解:“那可冤枉下官了,此事無人來報,縣衙上下皆不知有此等事發生。”
“既你不知,便著人去將此地族長叫來,我有事要問問他。”她也懶得再看眼前的裝模作樣,先見見這個族長要緊。
饒縣令見宋靈淑終於放過他了,忙討好道:“好…好,貴人且先到後堂休息,下官立刻著人去叫。”
宋靈淑跟隨小吏帶路進了後堂,賀蘭延收回了短劍,表情有些掃興,夏青終於鬆了一口氣,在旁小聲問道:“姑娘,那山石分明就是從外地運過來的。”
宋靈淑看著小吏奉茶後離去,側頭問道:“連你都看出來了,這饒縣令是想把我當傻子,還是有恃無恐?”
夏青思索片刻後,認真道:“他不過是小小的下縣縣令,卻也敢巧立名目,私收什麼訴費,說不定背後真有什麼大人物。”
賀蘭延想起了什麼,忙插了一句道:“姑娘上回不是讓鐘參軍來過濉縣,回去問問便知這縣令的底細了。”
宋靈淑細想一番,內心平靜了下來,悠悠道:“問是要問的,不管他背後有沒有人,我一樣能治得了他!”
如果背後有人,就能解釋饒縣令為何敢這般明目張膽。山石就敢這麼明晃晃地擺在衙內,不知他自己府上又該是何等奢華。
前院,饒縣令臉色陰沉地拽住了老主簿的前襟,低聲喝問:“你知她來曆不明,為何要道出訴費一事?是本官平日裡待你們太好了嗎,竟敢出賣本官!”
老主簿目露懼意,雙手急急揮動,道:“吾以為她隻是哪家不懂事的富家姑娘,想騙她一騙……”
饒縣令怒吼:“她若真是西京長公主府的,你我都要玩完!”
縣丞神色匆忙地從外麵趕回來,上前拉了拉饒縣令的手,勸道:“現在怪他也無濟於事。”
饒縣令猛地將老主簿往後一推,冷哼著道:“現在人在裡麵,你們說要如何做。”
老主簿一時不穩,差點跌坐在地,後退了幾個踉蹌,被後麵的縣丞扶住。
縣丞思忖片刻後,道:“咱們咬死了說是用於縣衙修繕便好,此款項在整個江南道普遍如此,州裡要追究,也不敢直接對您做什麼啊。”
饒縣令有些擔憂道:“胡刺史因水神會被貶,已經離開了江州,這新來刺史,本官還未去拜見,不知……”
“不管是誰,也不會不給您的表兄蔡刺史麵子,整個江南道誰不識您呐。”老主簿討好著補充道。
饒縣令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收聲往後縮了縮。
縣丞沉思著撫了撫山羊胡,片刻後開口道:“她不是要找江族長嗎?他兒子這事已經鬨過幾回了。今早還讓人去東南河渠鬨事,我們便引她去查江氏。”
饒縣令想到剛剛的質問,忙道:“你可知道江宏是何意?”
“我方才從江家回來,江宏鬨了這出事,應該是為了來年的水神祭主持競選。不過裡頭這位也確實來曆不凡,據說張家與水神會被連鍋端,也是這位的手筆。”
饒縣令立刻急了,言語慌張道:“那……那那,她非要追究到底……本官頭上這帽子怕也保不住了。”
縣丞神色從容,緩聲安撫道:“莫慌!我猜她來濉縣的目的就是為了查村民鬨事,隻要我們與江氏撇清關係,衙內一事就得歸州府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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