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靈淑三人等了兩刻鐘,沒等來江家族長,倒是等來了荀晉和鐘傅。
饒縣令姿態諂媚地迎了兩人進來,賀蘭延想起之前的交代,立刻上前耳語。坐下一炷香後,荀晉便尋了個借口帶著人出了縣衙。
宋靈淑無比慶幸自己提前做了準備,她暫時不想將追查逃走村民的事道出。上回讓鐘傅來濉縣,隔了一日,便有人來江州尋她,她不敢確定兩人關係如何。
濉縣認識她的人,隻有楊芸芸與何渙,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案子已經解決,為何會來江州城尋她?直接問鐘傅和饒縣令是應該得不到答案了,得自己去調查真相。
鐘傅第二次推開了饒縣令遞來茶,忙道:“我並不渴,饒縣令要不再派人去催一催,彆讓宋長史等太久了。”
宋靈淑不言語,帶著冷笑地瞥向饒縣令。
饒縣令假裝沒看見,長歎道:“這江氏是咱們濉縣最大的家族,附近幾個鄉都信服於江氏,平日裡也不把咱們這縣衙放在眼裡。”
“上回的事您都知道了,這江宏姿態傲慢,最後要竟然成倍索回當年送於楊氏的銀錢。我估摸著楊氏幾年也還不上來。”
宋靈淑想到楊芸芸說起過,江家有恩於母親,竟然是江家贈予過她母親銀錢嗎?
鐘傅見宋靈淑有探究之意,將當日堂上之事娓娓道來,最後道:“我本意是想讓江宏退讓一二,但他兒子江瀝胡攪蠻纏,與何渙當堂起了衝突,楊氏便立刻應下了江宏的條件……”
自古以來,雪中送炭的恩情最難報。旁人的舉手之勞,於溺水者而言,便是救命大恩。
這個事說來也不算奇聞異事,不過是楊氏所托非人,商談和離之際,被夫家以莫須有的罪名索要賠償。楊氏帶著滿身的傷與小女兒走投無路時,遇上了見色起意的江家族長,出手替她擺脫了那夫家。
但楊氏是死活也不敢再嫁於他人,更何況是為人妾室,不是出了狼窩又入虎穴?所幸江家族長雖然好色,也算是一個頗有俠義之人,非但沒有強迫楊氏,還大方表示,就當自己行善積德,銀錢無需再還。楊氏感恩戴德,就此回了早已無人的娘家過活。
如果故事至此,也算皆大歡喜。
豈料,八年後,江家獨子江瀝在縣城對楊芸芸一見鐘情,使了百般手段也未能如願。最後求著江家族長上門,挾恩求娶楊芸芸,恩人在上,楊氏自是不敢拒絕。
後來江瀝得知楊芸芸與他人私定終身,惱羞成怒之下竟要殺人滅口。
江家族長為了讓楊芸芸放棄上告,才提出了要當年所贈的數倍償還,想讓楊氏就此罷手,兩家和談了卻恩怨。
但楊氏早已明白,若恩情未報,過了這一遭,豈知還會不會有下一遭,她便是去借也要還清江家的錢,就此與江家徹底了斷。
“楊芸芸同意不再追究江瀝,江宏也答應了楊氏一年內還清銀錢的請求。”鐘傅最後又補充道。
饒縣令看向兩人道:“據說,這江宏年輕時便是個風流之人,仗著他爹是水神祭主持之一,也是個橫行鄉裡,調戲良家婦女的浪蕩子。如今他還想接管他爹的主持之位,四處籠絡鄉民。”
宋靈淑正回想著楊氏的事,聽到這話,朝饒縣令投去了略帶深意的目光。饒縣令這是話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她確實想到了這層關係。
先是說了江家族長姿態傲慢,後又特意提了水神祭一事。她怎麼瞧,這饒縣令也不像對村民鬨事毫不知情,這麼快就將矛頭對準了江家族長。
饒縣令長歎道:“我聽聞今早有村民集體到東南河渠鬨事,這事說不定就與江宏有關係。”隨後,他起身準備往外走,“我馬上讓人去催催,莫不是這江宏又想做什麼。”
宋靈淑見饒縣令出了門,側頭看向鐘傅,問道:“河渠那邊怎麼樣了?”
鐘傅回稟道:“王刺史命翟司馬帶人駐守在河渠,沒有再出現鬨事的村民。”
“那便好,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吧。”宋靈淑說著便起身。河渠那邊有人守著,她就可以放心在濉縣探查。
兩人出了內院,遠遠地就看見饒縣令與縣丞正圍著一個人說話。
那人大約四十來歲,穿著暗紋錦衣,頭戴玳瑁玄冠,身材高大勻稱,眉目深邃間有一種曆經歲月的沉穩內斂。
宋靈淑甚至都不需要問,也能看出這人應該就是縣令口中風流的江族長。有這相貌,確實有風流的本錢。
饒縣令見宋靈淑二人出來,笑著迎了上來,“江族長已經來了,二位有什麼要問的,隻管問。”
隨後,江宏上前幾步行禮,說道:“小人今早一直在家中,也是剛剛才得知了村民鬨事。”
宋靈淑暗自暼了一眼縣令和縣丞,看向江宏不悅道:“鬨事的村民說,擴挖東南河渠影響了此地的風水,還說影響了晏公帝君的神力。這些謠傳可並不像是今日才有的,請問江族長知不知道這些傳聞的依據和出處?”
“江族長的父親是以前水神祭的主持之一,或許對於此類謠傳並不陌生。”
“這…”江宏麵露難色,斟酌片刻後才道:“小人對風水一事並不熟知,過去也未曾聽說過這等謠傳。至於晏公帝君…帝君神力又豈是凡人所能影響的,應該是村民憂心涇江水漫入濉縣…這才做下禍事。”
宋靈淑打量了一眼江宏,問:“你真不知?我聽聞江族長有意於競選來年水神祭主持,想必是希望能得到村民的支持。怎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江族長居然毫不知情。”
江宏麵露憂愁,回道:“小人近期正因犬子婚事憂心不已,確實無暇顧及競選一事。至於那些謠傳…小人今日定會親自與村民說清,不會影響了州府的工事!”
“若州府要追究,小人也願意替村民受罰!”江宏言語誠懇,躬身揖首便要擔下責任。
江宏這麼說,她還真不好再追究於他。倒顯得自己咄咄逼人,急著要找個替罪羊出氣。
饒縣令適時笑著打圓場,“不如這樣,下官讓人將那些鬨事的村民都找來,是打是罰是殺,皆由貴人決定。”
這饒縣令臉變得倒是挺快的,宋靈淑皺眉,瞥了他一眼,又見鐘傅始終一言不發。
她正想再開口時,見昨日的那個婦人正站在縣衙大門外,用期盼的眼神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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