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無常從死胡同裡救出來之後,我便做好決定,今後再也不去接觸任何與怪異之物有關的事情。
那條死胡同勢必會成為我餘生的夢魘。我已經不想要再陷入那麼恐怖的絕境了。
而無常的話語卻打破了我的未來規劃。
“看樣子你已經知曉了怪異之物的恐怖。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算是讓你能夠對自己的未來做好心理準備吧。”
“……你要說什麼?”我頓時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當你意外身陷怪異事件的那一刻,你與外麵那些一無所知的普通人之間就已經劃出一線了,從今往後還是不要想著能夠安然度過餘生為好。”他或許是懷著善意在提醒我,然而在我聽來,他的話語卻是無比殘忍,“在羅山流傳著這麼一句話,與怪異相遇,便是與怪異結緣。
“雖然羅山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這個現象是什麼原理,但是根據統計,曾經遭遇過怪異事件的人,之後再次遇到怪異的概率會被大幅度提升,簡直就像是遭到詛咒一樣。
“除非伱是傳說中諸邪不侵,令妖魔鬼怪望風而逃的‘大無常’,否則未來還會再次遇到類似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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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麵對,無法逃跑,怪異的陰影已經與我的命運糾纏在了一起。
在這種情況下,我的選擇就隻有一個。雖然做出這個選擇從理性角度出發是順理成章的,但我還是花費很多功夫才成功說服了自己。那就是深入怪異的世界,學習處理怪異事件的技術。
在那個善良無常的幫助下,我拿著推薦信加入了羅山,在那裡成為了一名門生。
其他羅山門生大多數和我經曆差不多,都是曾經遭遇過怪異事件的普通人,為了學習生存手段才會加入羅山。學製普遍是四年,雖然也有少數例外,但是畢業方向大致上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成為真正具備狩獵怪異之力的獵魔人;還有一種是無法成為獵魔人,隻能為其先驅的“探針”。
光是看名字也能夠看出來,探針是羅山的消耗品。雖然在外麵會互相稱呼為“羅山探員”,但無論是在羅山看來,還是在探針看來,自己都是半個外人。而即使羅山會出於義務給探員配備安全裝備,探員們在外麵的死亡率依舊居高不下。
我想要成為獵魔人,想要擁有力量。既然未來勢必會再次遭遇怪異,那麼至少就讓我掌握足以保護自己的手段吧。我懷著極度的恐懼和熱切的願望,像是海綿一樣學習與獵魔相關的知識。在我過去的記憶裡麵,哪怕是在高考前夕,自己對待學習都沒有那麼熱心過。
當時的我之所以那麼無力回天,一定是因為自己缺乏力量。如果我具備了足以突破那條死胡同的力量,甚至是像當時的無常一樣,具備了直接免疫幻術、一劍誅殺惡靈的力量,我哪裡會那般狼狽?
這個世界上一切的恐懼和絕望,都源自於當事人的力量不足。
然而我再次絕望了。
大多數羅山門生都沒有成為獵魔人的天賦,我也沒有。四年過去了,我依舊是那麼的無力,最後隻能以探針的身份回歸世俗。
之後過去了數年、十數年……
將近二十年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比如說,過去救了我的無常,現在已經轉職為了“遊巡”,好巧不巧成為了我的上級。
也有很多一成不變的事情,比如說,總是無法得到渴望之物的我。
以羅山探員的身份,我接觸到了諸多怪異事件。憑借著出於恐懼的謹慎,更加重要的是憑借著關鍵的運氣,我依舊沒有死去。但是心中的恐懼仍然沒有消退,我非常清楚自己能夠存活至今不過是僥幸。而相識的同事們一個接一個淒慘地死去,就像是過去與我一起進入那條死胡同的朋友們一樣,把我獨自留在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在此期間,我也有嘗試過再次進修,向著成為獵魔人的大門屢次發起挑戰。可是天賦的世界無比殘酷,有的東西就是有,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獵魔人的大門始終緊閉。
或許,我無法達成自己的願望。有朝一日,我終究會再次浮現出悔恨的顏色,被埋葬在那片黑暗之中吧。
當我如此絕望之際,一個臉上戴著銀色麵具的陌生人,帶著暗藏劇毒的希望,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成為羅山探員那麼多年,我積累了大量觀察怪異的經驗。因此一眼就能夠看出來,這個佩戴假麵的陌生人從頭到腳都裹挾著詭譎而又瘋狂的味道。看似理性自信的談吐之下,潛伏著狂人的麵孔。
他是個瘋子,他說出來的任何話語都不應該采信,我必須立即遠離這個危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