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倒黴的一個,腰腹受創,腸子都差點翻了出來,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就等著家人來領屍體的節奏。
另幾個情況好些,有一個醫館小學徒的半大小子蹲在那裡笨手笨腳的處理著,一個個痛得直哼哼。
因為已有思想準備,真見到這一幕,也沒對耿煊造成什麼精神衝擊,他的腳步隻是稍稍頓了頓便繼續往前走去,還不如一些路過的好心人,口裡念叨“可憐”,扔一些銅錢碎銀在那裡。
整個集市並不大,糟亂的局麵也讓耿煊無意閒逛,他直接去了鐵器鋪。
在等待期間,聽聞了更多因巡查隊“打蚊子拍蒼蠅”而引起的騷亂。
耿煊也不得不承認,雖然康樂集在具體執行成麵把事情做得非常糙,但這次行動本身,也是很有意義的,成果喜人。
聽著周圍人的閒談八卦,耿煊更是忍不住心中感慨,康樂集不大,創造神話。
巡查隊如此拉胯的執行力,隻短短一天的時間,就已經挖出了一夥以殺人為樂,鳩占鵲巢的強人;
一對經營客棧,卻經常把落單客人剁碎了摻和進其他吃食裡,並當成獨家秘方高價賣給其他顧客,領悟了資源循環,經營有術的夫婦;
一個淫賊,卻憑硬實力征服了一個寡婦和她的女兒,在巡查隊發現他來曆不明,想要緝拿時,這對母女居然拚著受傷乃至身亡的危險,助其脫逃!
這還是比較離譜,具有八卦傳播屬性的。
那些看起來更尋常普通的還更多。
屁大點地方,暗瘡汙穢卻如此之多。
這是因為康樂集很特殊嗎?
“不是,康樂集很普通。”
耿煊拎著兩個沉甸甸的包裹,出了集市中心街區。
回常平坊的道路需要經過砂石墊道的長街,耿煊仔細看了看,發現一切都已恢複。
那破損的路邊水渠,直接或間接坑死了不知道多少條人命的事故路段,都已恢複到了事故發生之前的模樣,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耿煊的目光在路邊一塊空地上掃了眼,要是他記得沒錯,這裡原本應該有一棵樹才對。
事故發生時,還好巧不巧的與一顆孤零零的腦袋嫁接在了一起。
“看來是被人泄憤砍掉了……大概是連根都給拔了。”
耿煊看著那明顯有些凹陷的地麵,心中如此想。
繼而耿煊又想到那隻舌頭被人有意割斷的“小泥猴”。
當時這裡好歹還有一片樹蔭,現在樹都沒了……
耿煊忍不住扭頭左右張望,想要看看那隻“小泥猴”還在不在。
很快,耿煊就想到今日遍及整個集市的“大掃除”,如“小泥猴”這種無根無底浮萍般的存在,必然是第一波被掃掉的,便也就沒了繼續找尋的興趣。
就在耿煊收回目光,準備繼續往前走,卻不知從哪個陰影角落裡爬出來個東西,擋住了他的去路。
低頭看去,那不是個東西,而是個人。
看著就讓人惡心倒胃的人。
以雙手做腿,在地上爬行,成年人的上半身,雙腿畸形短小,軟趴趴的貼在地上,隨著他的爬動扭曲成怪異的造型。
他就這麼橫在了耿煊前方,從懷中掏出一個用木頭挖出來的碗——姑且稱之為碗吧。
木碗裡有些銅錢碎銀,想來應該是一些好心人同情心的具現。
此刻,當耿煊低頭看去,此人也正好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邋遢醜陋的臉。
嘴裡發出沙沙的聲音,仿佛在不停的說“謝謝”,卻又說得並不十分真切,腦袋一下下往地上磕著。
耿煊心中震驚,有著滿肚子的疑問。
這個乞丐和當日看到的那個“小泥猴”可有什麼關係?
若是有關,究竟是怎麼個有關?
若是無關,為何兩人都在這一片區域活動?
原來那“小泥猴”又去了哪裡?
今日康樂集打蚊子拍蒼蠅的決心如此之大,動作如此狂野,為何這個乞丐能夠幸免?
甚至都不能說是幸免,原本滿大街擺攤的,現在全被強行集中去了一個區域,偏偏這個乞丐沒人管,整條街就他一個例外!
這樣的“特權”和這不堪到讓人生理不適的形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耿煊心中湧動著種種念頭,麵上卻隻是露出了憐憫中又帶著嫌惡的神色。
他往木碗裡扔了十文銅板,當做“買路錢”,便繞過這乞丐快步走了。
耿煊強忍著回頭去看的衝動,他有種感覺,那乞丐還在盯著自己。
這真是一種難受的體驗。
直到轉過一個拐角,耿煊才覺輕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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