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漫天迷人眼,冬日晚霞映山紅。
溪村到長白聖地的山門不過一條小路。小路蜿蜒向上,崎嶇難走,雖坡度不大,但積雪極深。遠遠看去,兩個身影正沿著山簷迎著風雪艱難向前行進,正是剛從溪村出來的古俠與東門璿。
“你冷不冷?”古俠問了一句。東門璿此時倒是披著一件大髦,那是古俠臨行之前從溪村一人家順手牽羊拿來的,明顯是壯年男子所穿,披在東門璿身上倒是頗為大了。
“還扛得住。”東門璿眼神透露著堅毅與倔強,一如當年。
古俠望向東門璿,此時的東門璿比一年前更加消瘦,但多了一份健壯。
“這路怎麼如此難走,難道很少有人走這條路嗎?”東門璿抬起頭遙遙望著道路的儘頭。
“溪村的百姓很少會去聖地朝拜,聖地的人也大都生活在聖地裡,很少去溪村,所以這條路的雪會比較厚。”
“那住在那麼高的雪山上,你們聖地的人吃什麼喝什麼?難不成山上還能種地不成?”
“雪山之中自然不能種田,但積雪遍地也不會缺水。至於糧肉,會有專門人用吊井從山下運到山上。一次多運一些,山上溫度低,倒是可以保存很久。”
“原來如此,喂,那是不是就是聖地的山門了?”東門璿突然驚叫著指向遠方。
古俠抬頭望去,隻見山路的儘頭,一道鬼斧神工的一線天門正咧著一道縫隙矗立在山路儘頭。古俠怔怔地望著那山門,半晌才回過神來。
“正是,過了那道一線天,就是聖地的領域了。”
“哈,你們這長白聖地的山門倒是夠氣派!”
東門璿加快了腳步,古俠緊隨其後。兩人沒過多久,便來到山門前。隻見這一線天寬不足一丈,兩側山脈高聳入雲,巍峨屹立,垂直而下的懸崖峭壁掛滿了冰錐,其下儘是皚皚白雪。
正麵的山體之上刻著縱橫十丈的連綿雪山圖,磅礴大氣,雄渾激蕩,細細品味,每一絲紋路都是精雕細琢的工藝,完美無瑕。而那雪山圖旁,正刻著娟美秀麗的四個大字——“長白聖地”。
“好震撼的雕刻,不愧是長白聖地。隻是這長白聖地四個字倒是寫的,嗯,過於漂亮了一些,難不成是某位女俠所寫?”
“這連綿雪山圖相傳是第一代聖君所刻,也是長白聖地的標誌,意味著連綿不絕,長盛不息。而這‘長白聖地’這四個字,據說是第一代聖君夫人所刻,也是長白聖地名字的由來。”
古俠輕輕撫摸著一旁的山體,他差不多有近十年沒有感受到這種溫度了。
“嘖嘖,”東門璿咂了咂嘴,“這山門不是應該有人把守嗎,怎麼現在一個人都沒有?”
古俠也眉頭一皺,“按照以往,此時應該有人在山門收那通關令牌,可如今也不知為何……罷了,我既與聖地已經撕破臉,事已至此,再多人來阻攔也不過是枉送性命,想來他們是不願多此一舉,我們走吧。”
古俠一馬當先走進一線天,東門璿慌忙跟了上去。山縫內有些黑,布滿了台階。東門璿邊走邊抬頭望向頭頂,那裡黑漆漆的一片,懸崖也不知多高,隻看到一片閃著微光的黯藍色冰錐正懸在他們腦袋上。
“這頭頂的冰錐這麼多,不怕砸死人嗎?”東門璿仰著頭問道。
“聖地之人若能被冰錐砸到,那死便死了,不過是多了一具沒用的屍體。”
古俠說的輕描淡寫,東門璿聽著卻打了一個寒顫。
“真是說不清楚你們到底是聖地,還是魔窟……說是聖地吧,你們卻如此……冷漠、冷血,草菅人命……哪有一點聖地該有的樣子呢?但說是魔窟吧,好像又不準確,你們似乎又做了很多好事……”東門璿踢了踢雪。
“聖地不是草菅人命,而是殺伐果斷。聖地教條第一條就是漠視生命。很多時候,有一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你隻有必須完成的目標與絕對的服從,才能靈台清明,不誤正事。”
“絕對的服從……那你們服從的,是聖君嗎?還是聖君之上還有其他領袖?可他要是錯了呢?我有時候真是不明白……啊,孫少芳也是這樣,每天對你言聽計從,滿口尊師重道,可你雖然是他的師父,他就不管你的對錯了嗎……”
“對與錯,本就極難分辨……東門璿,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叔叔東門武是曠世魔頭,殺人無數,乃武林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你會大義滅親嗎?”古俠突然轉過身問道。
“我叔叔才不是曠世魔頭,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了!”東門璿漲紅了小臉吼道。
“我是說假如。”
“這……”東門璿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
“那我換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殺死一個無辜的人可以救一座城池的人,你會選擇殺死這個無辜之人嗎?”
“就不能有其他兩全其美的辦法麼,真是的。”
“可世間大多數事情都不能兩全其美。”古俠搖了搖頭。
“這……我不知道怎麼選。”東門璿頭低的更沉了。
“好,那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東門璿,如果有一天犧牲你自己可換天下太平,救百萬黎民百姓,你可願意犧牲自己?”
“這……如果是此時此刻,我命不久矣,我自然願意。但如果我能恢複健康,那……我當然也想活著……我太想活下去了,有太多的事情想做,我一直夢想能活下去,能給我阿爹抱個孫子,讓他享受天倫之樂……”
“所以即便你討厭我,討厭聖地,恨我殺了信玄,但你還是跟著我,因為你想活著。”
“是!我想活著!”東門璿雙眼透露出一種頑強。
古俠歎了口氣,再沒說話,轉身向前走去。
兩人第一次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山縫不長,不過一裡,道路雪水交融極為濕滑,天色漸暗,山縫裡更加漆黑,兩人走的不快,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才來到了山門出口。
月光照射在出口的洞壁上,倒映出刻在牆上的兩句對聯。
“一入聖地身歸土,再入凡間不是人……這對聯也太過……”東門璿有些不能理解。
“刻在這裡的兩句話,就是聖地的寫照。一入聖地,就不再是人,而是聖地的棋子,一如被綁在閻羅殿的黑白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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