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唐楚煜愧意上湧。
他對這個兒子實在不太上心,一直覺得兒子出息不大,能不給他惹禍就不錯了。哪裡還能指望他爭臉,光耀門楣?
從唐星河進國公府族學開始,夫子但凡讓父母到場,準沒好事。
起初,唐楚煜也是親自去族學裡見過夫子的。
幾乎從頭到尾,聽到的都是夫子對唐星河的抱怨和指責,說他不聽話,不愛看書,惹是生非,十處禍事九處半都是他起的頭。
總之,此子不可教也!
唐楚煜聽完夫子的話,回家就要把兒子狠揍一頓。
唐星河可不會站在原地乖乖挨揍,會上躥下跳挑釁他,“父親,來追我!追到就讓你打!”
“父親,你不行啊,這麼一會兒就追累了?”
“嘻嘻,父親,我站著讓你打,你來你來……嘻,我逗你的,父親,你老了,腿腳不靈便嗎?”
彆說夫子被這小子氣得當場吐血,就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氣得想將他塞回夫人的肚子裡重造。
他就覺得,自己從小也算聽話的。功課樣樣不落,雖不說拔尖,但也不墊底啊。怎的生個兒子,就這麼……人嫌狗厭。
後來夫子再喊“唐星河的父親”去族學,他是打死都不肯去丟人現眼。
他就一個想法,不想上學就滾回家,不惹事兒就行。
但他夫人鄭巧兒不這麼想,總盼著兒子哪天忽然開竅,忽然醍醐灌頂。
她說,“萬一哪天咱們星河一下就勤奮讀書了呢?提早放棄不就可惜了?”
從此,夫子再喊父母到場,那就基本是鄭巧兒出麵了。
每次鄭巧兒從夫子那裡回來都暴跳如雷,和他往常一樣,拿著戒尺滿園追著唐星河打。
夫妻倆有這麼個兒子,都感到深深無力。
甚至唐楚煜都想好了,以後讓唐星辰和唐星海來撐門楣。至於長子嘛,給他備下足夠的財富,讓兩個小兒子護著點,隻要不犯大錯,估計也能平安過一輩子。
他對唐星河的要求,真就隻有一點:彆惹禍就行。
就連今日鄭巧兒求他一起來為兒子助威鼓勁兒,他都是推托公務繁忙,沒空到場。
還好,他來了。
否則這樣熱烈的場麵沒親眼看到,當是人生一大憾事。
就在此時,鄭巧兒朝唐楚煜的方向看來。
她驚愕了一瞬,眼睛紅紅的,立刻朝他怒瞪了幾眼,然後高揚著腦袋轉過去,懶得理他。
哼!叫你你不來!這兒子是我一個人的了!你彆想來沾光!沾一點都不行!
平時叫你管管兒子,你就推托公務繁忙;待我兒子出息,你又想來當爹了!哪有這麼好的事!
唐楚煜更加愧疚,知道回家得睡好一陣書房了。
時安夏卻知,她表哥唐星河的能力遠不止這一點。舉重是弱項,射箭是強項,可他最著名的卻是一個將領的指揮頭腦。
假以時日,隻要給他機會,他一定會是北翼最出色的風雲人物。
《北翼山河記》最後對唐星河的總結,與現在少年的模樣大相徑庭。
原文是這樣的:唐將軍沉著冷靜,心思縝密,用兵常出人意料。在波譎雲詭的戰場上,敵軍將領寧可打一場硬仗,也不願碰上神出鬼沒的“唐家軍”。
後來惠正皇太後召見唐將軍,問他,“你是如何做到用兵如神,以最少的兵力,打最大的勝仗?”
唐將軍苦笑,“哪裡是臣用兵如神,臣是沒有辦法。手裡兵太少,且許多人曾經都是京中紈絝,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臣隻能絞儘腦汁出巧思,讓這些願意跟我上戰場的紈絝們儘力活著,而不至於一上場就被人殺死以血喂刀。臣,難啊!”
那時的唐將軍才到中年,卻已兩鬢斑白,滿身是傷。每到天寒起風時,他雙腿雙手,幾乎每個關節都疼得不能動彈。
他甚至需要用藥物才能控製自己不因疼痛而選擇自儘。他九死一生!可那些上過戰場的兒郎哪個不是九死一生?
唐將軍常謙虛告誡寫書之人,“不要把功勞全部算在我身上,更不要過度誇張渲染。我唐家軍隻是北翼的一份子;而我唐星河,隻是唐家軍的一份子。北翼的勝利,是每一個北翼人民的勝利!千人同心,則得千人之力;萬人異心,則無一人可用。”
北翼勝,是萬眾一心,眾誌成城的結果。唐將軍是多麼謙虛低調的人啊!
可此時,場上的唐星河根本不懂什麼叫謙虛,連報告的聲音裡都充滿著得意,“雲起書院五箭同時開弓且正中靶心的舉子唐星河,步射完畢。”
他是真會給自己添光增彩的,生怕彆人總結不到位,漏了一點他的光輝。
場上是連綿起伏的掌聲。
就連明德帝都失態了,熱淚盈眶,心情激蕩。他現在想跟唐大人搶兒子,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齊公公哪有不知他心思的道理?一再寬慰著,“子民!都是您的子民!咱們北翼少年人才輩出,何懼列國來戰!”
明德帝忽然一拍專座扶手,長笑一聲站起身,“自古英雄出少年!雲起書院五箭同時開弓且正中靶心的舉子唐星河,朕今日問你,拉長弓,破長風,戰列國,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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